苏昊此言一出,大堂上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潘季驯和熊恩正都不是糊涂人,他们非常清楚,潘季驯目前采用的治河方法,命门就在于苏昊所说的这一点上。潘季驯最早提出“束水冲沙”方略的时候,想得很美满,认为引淮河水可以把黄河泥沙一直冲到海里去。而事实上,黄河水势甚大,而淮河水势较弱,根本不足以把黄河水完全稀释,束水冲沙的效果是十分有限的。
潘季驯初到淮安时,就主持加高了洪泽湖的高家堰大坝,使洪泽湖水位高于黄河,形成用于冲沙的落差。但几年之后,随着黄河河道升高,二者的落差便消失了。为了继续维持束水冲沙的策略,潘季驯不得不继续加高高家堰大坝。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总有一天,这个策略是维持不下去的。
与苏昊说的不同,潘季驯并非没有远见,他也知道这个方案的问题所在。但以他的年龄,已经无法提出一个更长远的策略了。任何一个长远的策略,必须有人能够持之以恒地贯彻下去,作为一位70岁高龄的老人,潘季驯知道自己来日无多,若是提出一些需要十年、二十年才能够见效的策略,谁能够去执行它呢?
“苏昊,你对于治河,有何高见呢?”潘季驯沉默了一会,缓缓地开口了。与此前的傲慢不同,这一回,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真诚。苏昊敢于顶撞潘季驯,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投机钻营之徒。他能够说出束水冲沙方略的缺陷,说明他也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既然这两条缺点都不存在了,潘季驯对于苏昊自然就高看几分了。
潘季驯把身段放下了,苏昊也就变得谦虚起来,他说道:“下官刚刚参与河道事务,对于治河方面。谈不上有什么高见。倒是有几点闭门造车的愚见,潘公若不弃,请允许下官说出来。”
“你说吧。”潘季驯道。
苏昊道:“下官以为,治河之事,分为眼前和长远两步,下官先说长远的事情吧。从长远来说,治河当从根源治起。黄河泥沙来自于河套,而河套所以会有泥沙入河,原因在于多年的垦荒造田,破坏了植被。导致泥沙缺乏束缚,一遇暴雨就浊流滚滚,汇入黄河。要使黄河变清,必须要恢复河套地区的植被,退耕还林,退耕还草,严禁砍伐薪柴,如是数十年,当有成效。”
“这数十年之事。也是远水不解近渴,我辈岂能等得了?”熊恩正说道。
苏昊看着潘季驯,说道:“从潘公最早开始治河至今,已经有25年时间。若当年潘公就能够提出在河套恢复植被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