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了,丁六听到城墙下更夫的梆子声在南明城的死寂中敲响,他清醒了一些,抬起头看着那轮清冷的月光,那被厚厚的眼袋烘托着的细长眼睛忽然有了些精神。他挪动着臃肿的身体,继续在月满楼前的小街上走着。
丁六的步子越来越沉,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他嘟嘟囔囔地咒骂着这寒冷的天气,浑浊的气体从口中喷出,又被寒风卷得无影无踪。酒精使他脸色通红,他后悔没喊轿夫随行,但每次坐上轿子,轿夫们就会暗暗诅咒他,因为他的体重使所有的轿夫都力不从心。他又想起了刚才月满楼里,那些女人们身上留下的胭脂香味,这味道总在他的鼻子附近徘徊,就连风雪也无法驱走。
拐过一个街角就要到家了,习惯于深夜回家的他会举起蒲扇般的手掌,拍打着房门,年迈的老仆人会给他开门,乡下来的十五岁裨女会给他脱衣服,端洗脚水。最后,他会走进屋里给躺在被窝里瘦弱的夫人一个耳光,斥责她为什么不出来迎接。
再走二十步就到家门口了。
忽然,他停了下来。
他停下来不是因为他改变了主意,而是因为他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这声音使他的心脏在厚厚的胸腔猛然一跳。丁六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回过头看一看,不,也许只不过是寒冬里被冻坏了的老鼠在打洞,或者是--终于,他把自己那颗硕大肥重的头颅回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