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悲然闭目,摇了摇头。
裴迪合住他的手,正要继续开口,远处忽然响起呼喝声。
“什么人?!”
两人当即出了门,只见正在村中纳粮的叛军像是发现了什么,往南边的山林中赶了过去。
一名老佃户趁着看守没注意,悄然往王维这边走了过来,到最后俯着腰小跑不已。
“阿郎,小老儿有话要说。”
“进来说。”
“昨夜,有人从峣山那边翻进了辋川,想要见阿郎。小老儿便与他说,阿郎若肯见他,今夜就在阿郎种的那棵银杏树下会面。”
王维心念一动,马上便猜到来的很可能是官军。
可夜里如何见到对方呢?
他思忖着,目光落在了手里的那瓶药上。
“裴十,伱方才说这药服下之后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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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十九年,王维的妻子崔氏离世,年仅三十一岁。
王维这一生没有给她写过情诗、悼亡诗,唯独在那一年,亲自于南山之上种了一株银杏树。二十四年过去,银杏树已参天耸立,亭亭如盖。等到了秋天,银杏叶便会如彩蝶一般漫天飞扬。
而在这个初春,只有一個丑陋的男人隐在银杏树后方的灌木林中,等待着王维。
夜半三更,终于有人踩着地上的枯枝过来,走到了银杏树下,身影颀长消瘦,披着宽松的袍衫,仿佛老僧。他先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了那笔直的树干,之后才环顾四看。
“我到了,阁下请出来吧。”
“还真是摩诘居士。”
随着这句陇右口音浓重的话,那丑陋的男人才从灌木丛中出来,他很警惕,又问道:“先生是怎么出来的?”
“我给守卫下了药,趁他们腹泻之际悄悄过来的。”王维回过头,道:“我见过你,是薛白身边的人?”
“叫我老凉就好,是这样,我从雍丘来的,奉命支援长安。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来。”
老凉转身指了指南边山的轮廓,恰可见一轮明月挂在山阙上,他继续道:“既是支援,自有兵马、辎重、粮草,可不能像我一样翻过峣山来。”
“被堵在峣山外了?”
“是。”
王维遂沉思了起来,过了一会,问道:“你识字吗?”
“识。”
“我带了辋川的地图。”王维从袖中拿出图纸,展开在月光下,指点着,“我们在此处,冈岭,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