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裴液能说的几乎全说了,这位寺丞显然也意外他的配合,表情缓和了许多。
只是他的身体一直没有松懈,纵然面前之人早已体虚无气,几個公人的站位仍然如临大敌,两个时辰不曾露出一丝破绽。
当记录完毕,寺丞一点点翻着这份新墨湿润的记录,良久道:“逻辑都通顺,只有两点有疑,其一动机,其二能力,这两条太像话本,还要再核查。”
裴液忽然抬起头,这个小动作令所有人身体一凝。
但没有后续了,少年只是微哑道:“这位大人,仙人台处我终身羁押,不知三司打算怎么判?”
寺丞沉默一下:“三司不是仙人台这样的自专衙门,断案自然秉公依法。如今证据尚薄,暂待明日仙人台案卷送来,再定你实罪。”
“唔。”
秉公定罪自己这样的犯人会是什么罪呢?裴液即便没有读过大唐律,也清楚不会有死罪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除非仙人台的案卷有什么转机可事实俱在,两百双眼睛目睹,一份案卷还真能帮自己脱罪不成?何况裴液此时也隐约明白,两方虽有争执,但并非对抗,它们办的仍然是同一个案子。和江湖上的厮杀相比,这是种更隐秘的你来我往,他暂时也理不清楚,无声一叹,望着墙壁没再说话。
寺丞合卷起身,要离开前却又再次垂视着他:“你真的杀了少陇都督?”
裴液抬起头:“嗯。”
“”
寺丞蹙着眉,抿唇缓缓转身。
却又被身后微哑的声音叫住:“大人。”
“嗯?”
“三司这样秉公的衙门想来不克扣吃喝?”
“”
这地方果然有人情味儿得多,一兜黍饭很快送了进来,只是用荷叶折成的容器,也没给箸子,食物本身倒很干净,裴液狼狈地吞完,感觉身体回复了些血气。
他确实本来就有一副好筋骨。
“喂,你是犯了什么事,这么大阵仗?”恢复了昏暗安静的重牢里,一道声音从斜对面的监牢响起。
发声之人很消瘦,相貌有些阴暗,裴液注意到他腕上也有同样压制真气的法器,但显然旧了,像是这里的老住户。
裴液收回目光,箕坐倚在墙上:“杀人。”
那人发出鬼一样的笑:“在这儿的谁没过杀人?你杀的什么人?”
“都督。”
牢中一静,而后响起几道稀拉短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