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背后是家,是家人,若当官改善不了家人的处境,连最起码的衣食住行问题都解决不了,你认为他能为百姓做好事吗?官也好,吏也罢,他们手中握着权利,他们若是连自家人都活不下去了,你认为他们会不会从其他人手中夺取粮食?”
养廉银,养的是不随便伸手夺取他人口粮的廉洁,养的是官吏背后的家庭,养的是地方吏治清明,养的是做人基本的尊严与保障。
顾正臣清楚,养廉银不能杜绝贪腐,但养廉银却可以减少贪腐,减少扰民虐民。
相对于百姓不可估量的损失,县衙出一笔养廉银算不得什么。
韩宜可坐了下来,总感觉顾正臣看问题与自己看问题完全是两个角度,但不可否认,他并非在狡辩,而是在说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清贫乐道,是君子的追求。可满朝文武,有几个真君子?
为官为吏,总还是需要自己和家人都活下去才行。
顾正臣看着沉思的韩宜可,眼珠一转:“韩御史,朝廷俸禄定制多少有些瑕疵。你想想,吏员一个月六斗米,仅够一人吃用,而他作为家中男丁,需要困在县衙办差,无法耕田,无法做点买卖补贴家用。如此低的俸禄,当真合理吗?”
韩宜可皱了皱眉头。
顾正臣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开国初期,本应是官吏清廉最盛时,毕竟刚经历过苦难,知民之疾苦,知太平不易。可这些年来,朝廷处理的贪腐官员还少吗?我听闻,五月份时,陛下还下旨处死了河南、山西等地十一个贪官。”
“贪因何而起,是贪念?不,恐怕贪念未必是主因。日子过不下去,家人濒临生死,不得不贪,不得不伸手,这才是贪污屡禁不止,屡杀不绝的原因。想改变风气,至少需要让官吏的俸禄足够养家糊口,而不只是独养自己一人!”
韩宜可看向顾正臣:“俸禄乃是陛下钦定……”
顾正臣嘴角微动:“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已是不同。开国之初,国力困顿,俸禄少一点正常。可如今休养七年,民力已有所恢复,朝廷税赋稳中有增,适当改善下官吏俸禄也未尝不可。就如句容县衙,一个月支给官吏三百多贯钱养廉银,换来的却是百姓安宁,民力复苏。”
韩宜可微微点头。
句容的情况自己亲眼看过,县衙没有巧立任何朝廷外税目,这里的百姓也没有被县衙的官吏或衙役欺压,甚至连大户,都小心翼翼地生活着。
这其中,未必没有养廉银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