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老太太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她看不清人,虚耷着眼皮,瞧了又瞧:“是姑娘来了吗?”
老太太不叫她名字,总是姑娘姑娘的叫,她娘家姓林,已经八十有七了,半年前摔了一跤,之后就一病不起,躺了快有半年了。
陈香台靠近一点:“是我,奶奶。”
老人家手抖得厉害,自己把氧气罩拿下来了:“听你妈说,你找了个男朋友。”
“嗯。”娃
“人怎么样?”
陈香台哽咽:“人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眼睛看着上面,目光没有焦距,她把手伸过去,“姑娘啊。”
陈香台握住她的手:“嗯?”
老人家的手青青紫紫的,没有一点肉,就像一层枯皮盖着骨头,面上青筋和血管凹凸不平。
“等我去了,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陈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陈青山夫妻一间,陈德宝一间,若是老太太在那边住,陈香台就在老太太屋里打地铺,老太太心疼她,就总是拉着她一起睡。
有时候谭女士出去打牌,老太太就会偷偷煮几个土鸡蛋,塞给她吃。
她吸吸吸鼻子,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奶奶,你别说这种话。”
老太太看着她,双目浑浊,眼里头都是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明白的挣扎与纠结,她叹:“我老陈家对不住你,我这个老太婆也对不住你。”
“您没有对不住我,”她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掉,鼻子哭得通红,“您是家里对我最好的人。”
“我……”老太太欲言又止,还是歇了声,把手收回去,“把你爸叫进来。”
陈香台抹了把眼泪,去叫人。
老太太这会儿意识很清醒,可能是回光返照。
陈青山进来,瘦瘦高高的,眉骨上有一道疤,疤上不生眉毛,他颧骨很高,两鬓斑白,走近,叫了一句:“妈。”
那道疤是九年前车祸留下的。
陈青山本来是开大货车的,那次车祸他和陈香台都受了伤,之后就没跑货了,去工地上接点散活,钱不多,但比以前轻松。
“胡家的亲事你去退了,”老太太叮嘱他,“那姑娘,你就让她走吧。”
陈青山没说话。
“青山,别再造孽了。”老太太看着自个儿的长子,老泪纵横,“都是我的错,当年我就该报警,就该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