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好消化一下,你也冷静冷静,别这么激动。”
他一边说着,举在身前空中的那只手,也没放下来。
眼前是木熹微一瞬间变得陌生的脸,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出,有关江沅的画面。
高三七班教室外,她跟在江文秀身后出现,安静的样子,是少见的内敛清冷;那一次家访,她因为老太太的咒骂羞辱,夺门而出跑进漫天雨幕里;学校组织去沣峪口进行社会实践活动,她连人带书包,灰头土脸地滚下山坡;那一个圣诞节,她在急救室一待好几个小时,生命垂危……
所有这一切,过电影一般,从他脑海中闪过,最终,变成了崩溃的控诉。
那是徐宝璋满月宴,她跟陆川在洗手间,他不放心,跟过去看,意外听闻的秘密。一字一句,犹如惊雷般落在耳边,只听着那声音,都让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刻的江沅,也是歇斯底里的。
可即便那样,他也不曾反感。
他沉默地看着木熹微,忍不住想,可能是因为从小生活差距太大了吧。那一个出生后就陷在泥沼里,所以旁人给一点点好,一点点帮助,都会让她感激,吸取能量。木熹微是不一样的,从小被父母宠在掌心里,父母去世后,又被他的父母宠在掌心里,所以爱情得不到回应、未婚生子这两件事,便彻底地将她击垮了。
他忍不住笑了。
起先是唇角的弧度上扬,淡淡地笑着,尔后,那道弧度越来越大,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说不清是怎么样一种感觉,有点悲凉、有点遗憾、还有些,难以忽视掉的……厌恶。
他父母收养照顾她,视如己出,是因为和木家夫妻关系好,怜惜心疼她;他呢,忍受了五年来自旁人的指指点点、猜测议论,是因为愧疚;生孩子不易,带孩子也不易,欧阳敏学从生下来便在他们家,因为他父母年龄大,孩子三更半夜吐奶发烧,都是他给处理,心里挂念着,足有好几年,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没得到过什么感谢,没有听过几声抱歉,他一直告诉自己,熹微太小了,不成熟不懂事,未婚生子压力太大,可这会儿回想,觉得这些他妈都是狗屁。
世上比她可怜的人太多了,没有人像她这样,仗着受宠,肆意妄为……
欧阳昱胸膛起伏着,因为怒气难以遏制,再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的抖动,“熹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升米恩、斗米仇?”
木熹微唇角耸动了两下,半晌,没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