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心里有数,八月份的坤册,肯定与瑞皇后的意愿相左,进宫之前她就揣测过瑞皇后会有什么对策,是像淑妃那样威严恐吓她,或是吕妃那样动之以情,加以利诱,再不然,就学薛贵妃毫不遮掩,摆明了要笼络她。
不曾想,瑞皇后既没威逼,也没利诱,而是正正当当地和她讲起了“大道理”。
“圣上日理万机,白日要面见文武百官,批阅各地奏章,到了夜里才得闲,回到后宫方能稍作休息,如若一身疲惫,再遇着些个不懂事不讨喜的宫女子,岂不糟心?女使应知坤册的拟造是圣祖武帝时期便传下的规矩,原由最初,是为着帝君龙体安康,倘使一味地只求规矩,不顾圣上喜恶,岂不是本末倒置。圣上是君,女使是臣,臣不能体察圣心,何以为君分忧?”
瑞皇后最后一句,挑高了声音,那微微不悦的神情,分明是在质问余舒,偏她不挑明了责怪余舒在八月的坤册里摆了她一道,不说她不规矩,而是说她太规矩,不顾皇帝心情,所以失了为人臣子的本份。
余舒闻言,总不好再傻坐着,头一低,便离了刚刚坐热的椅子。
“娘娘所言甚是,是微臣疏忽。”
余舒脑子很清醒,她不好正面和皇后叫板,是与不是,都只能应是。
瑞皇后见她顺服,面色缓下,声音又柔和起来:“女使晓得道理就好,本宫不是要故意难为你。念你也是新官上任,不免疏漏,往后行起事来,不妨多一些变通,一板一眼未必可取,就拿坤翎局这个月拟定的坤册来说,就有几处安排的不合适。”
话说到这份上,余舒当然要请皇后娘娘指点,是哪几处“不合适”。
瑞皇后手一抬,立在一旁的贺尚宫便递上八月抄录的坤册单子。她信手翻了翻。道:
“宫里新晋的孙贵人,是个有福相的,圣上瞧着也喜欢,本宫见你安排了三日。是比旁人厚待了些。这倒是不错的。但是日子挑的就有问题,一日排在淑妃后头,一日排在赵嫔后头。你大概是不知,这两位都矜贵,日子临的近了,难免争风吃醋,招了圣上头疼。”
余舒以为瑞皇后会卖一卖关子,她却摆明了要偏袒那位孙贵人,这番话,简明扼要就是告诉她孙贵人是本宫罩着的,你甭给她穿小鞋。
“微臣记下了。”余舒一边应是,一边回想那天她在钟粹宫的情形,薛贵妃暗示过她,瑞皇后膝下无子,宫中又没有年幼的皇子可以过继,所以动了借腹生子的心思,调教了孙贵人这个小宫女,送到兆庆帝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