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结局·下
梁以璇耳根一烫, 抬手搡了一下边叙:“看你还是继续做梦好……”
边叙抱着她笑:“花钱买个美梦成真不行?”
“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梁以璇觑觑他,“后面还有场次呢,你毁这条裙子, 就是再多钱也来不及定制新的。”
边叙遗憾地摇摇头:“那我好好脱总行吧。”
“你不要在这里说这个……”梁以璇皱起眉头, 用食指戳了戳他腰, “快去你爷爷了。”
“先说行不行。”
梁以璇叹了口气, 哄小孩似说:“行——晚上穿回去,都依你。”
化妆间里开暖气,外面的下雪天不是一个季节。
边叙拎起梁以璇那件长至小腿的白色羽绒服披在她演出服外面, 这才牵着她的手下楼。
到了九号门门廊下,边叙上前敲了敲黑色宾利的后车窗。
车窗移下, 梁以璇弯下腰去, 对上老人家笑眯眯的眼睛:“边爷爷, 您好,是小璇。”
“知道,看场这么精彩舞剧,哪儿还能认不得你样子?”边鸿述笑着朝她招手,“大冷天别冻着,快进到车里来。”
“好。”梁以璇坐上后座。
边叙刚转身拉开副驾驶座车门, 忽然听到边鸿述声音从后座响起:“让你上车了吗?”
“怎么,”边叙握着门把手一顿, “到我这儿就不是大冷天?”
“你就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边叙侧头看一眼梁以璇, 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梁以璇小幅度点了点头。
边叙关上车门去外面等。
车里安静下来,梁以璇侧过身体面对着边鸿述:“边爷爷,您有话单独跟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话,就是想跟你说,上在你们那个播……”
“直播间。”边鸿述卡壳, 梁以璇接上话。
“对,就那上边儿,爷爷不是催你小叙来商量婚事吗?”
边鸿述摩挲着手边收拢的拐杖:“怕你误会爷爷是独断专行长辈,爷爷得跟你解释一句,当时爷爷是生怕小叙不懂事儿含糊你才这么说,后来看他心里有数,对你也是真心真意的,爷爷就放心。”
“所以这婚事等你们水到渠成再定,爷爷还有小叙他爸妈都是很开明的家长,不会插手搞一言堂。当然了,要是你想成家了,小叙还没个动静,那你一定给爷爷说,爷爷去拎他耳朵!”
梁以璇被逗笑:“知道,没误会您,还跟他说觉得您很可爱呢。”
“是吗?这小子,有这么好听的话也不告诉!”边鸿述冷哼了声,瞅眼窗外正在打电话边叙,摇摇头,“外头冷,也别真叫他冻着,还有一件事儿爷爷也不兜圈子,早点给你表个态,好让你安安心。”
“您说。”
“你年纪还小,事业正是上升期,该打拼的时候就去打拼,都是做艺术的,爷爷非常支持你目前以事业为重,不会强求你小叙让爷爷早点抱曾孙,只要你们俩过得舒心就行。”边鸿述笑着拍拍梁以璇手背,“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别说抱曾孙,爷爷本来都没指望那小子能成家,有你陪在他身边就是他最大的福分,也是给咱们家最大的惊喜。”
梁以璇不知怎么,鼻端隐隐有些酸楚,抿了抿唇说:“谢谢边爷爷……”
边鸿述板起脸来:“你数数,你这一面喊多少次边爷爷?”
梁以璇一愣。
“你听听小叙怎么喊?”
梁以璇反应过来,赶紧清清嗓子喊:“爷爷。”
边鸿述朗声笑起来,移下车窗,对不远处边叙招招手:“来,把孙媳妇儿好好接去,别磕着碰着。”
梁以璇听这称呼听得害臊,边叙倒是挺自然,上前拉开后座车门,朝她伸出手来接她,边鸿述:“这还用得着您叮嘱吗?”
梁以璇重新上楼,去化妆间和更衣室取来随身物品,团里老师以及几位还没离开演员个别,跟着边叙上另一辆宾利的后座。
车子缓缓驶出剧场,一整天脚不沾地的奔忙喧嚣彻底落幕,梁以璇端了这么久终于能够放松下来,身体歪向边叙,脑袋轻轻靠上他肩膀。
边叙握过她的手搁在腿上:“刚才爷爷跟你说什么?”
“不告诉你。”梁以璇笑着摇摇头。
边叙用指关节轻轻敲她额头一记板栗:“不告诉也知道。”
梁以璇抬眼瞄瞄他,小声感慨:“你家里人都好好……”
“听你这意思是想早点跟家了?”
梁以璇一噎:“哪有说。”
边叙拧起眉来:“怎么,那是我家里人都好,不好?”
梁以璇抬头剜他一眼:“你就是网络上说的那种到处找碴还曲解人意的杠精吧?”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催起意思来了,上不是你说不想英年早婚吗?”梁以璇咕哝。
“梁以璇,”边叙捏了捏她的耳垂,“这种用心良苦的话你当时没听明白,现在想想还不明白?”
梁以璇把这话在脑袋里捋捋,过味来了。
当时妈妈态度还没缓,坚持不允许她谈恋爱,边叙是为减轻她心理负担才说自己不想英年早婚,说不定还为此跟家里表了态,于是就有边爷爷今晚给她的定心丸。
梁以璇眨了眨眼:“那现在……”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说这风吹还是不吹?”
梁以璇摸摸鼻子:“之前也是因为我妈态度才想着慢慢来,现在……”她说到一半觉得不太对劲,坐直身体打量了下这车里环境,看看他空空双手,再品品他问话,愣愣地说,“等会儿,你这不会是在跟求婚吧?”
“看着不像?”边叙挑下眉,眼看梁以璇神情从难以置信到渐渐怀疑,再到发现他没开玩笑之后的大失所望。
他笑起来:“不像那改天再求一次。”
梁以璇认命地看他一眼。
算吧,求婚求得像问“今晚吃什么”一样随意的人,能指望他尊重什么仪式感,再来一次也好不多少。
“生气?”边叙笑着抚抚她下压嘴角,“生气听会儿歌。”
“……”
他怎么不说生气多喝热水呢?
梁以璇还沉浸在一分钟前那场仓促简陋到“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求婚里,思考着自己刚才那样是不是就算答应,越想越闷,没好气地摇摇头:“不要听……”
前面驾驶座正要打开音响司机立马住手。
车子往前开一段,边叙忽然指指窗外:“宝贝儿,你看那是哪儿。”
梁以璇偏头往外望去,看到了北城舞蹈学院附中的校门。
司机减慢了车速。
边叙疑问道:“你母校这么晚还不关门?”
梁以璇看着敞开校门奇怪起来:“怎么事,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边叙朝司机打个手势。
司机靠边停车。
“既然开着门,进去看看?”边叙问。
梁以璇摇摇头说:“这么晚不好吧,会被当成贼的。”
“怕什么,被人发现了给你们学校捐栋楼。”
“……”
梁以璇还在犹豫,边叙降下车窗,远远看着学校操场边上圆形广场说:“五年前就在这里看你跳的舞。”
梁以璇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看窗外雪已经停,雪后初霁夜里,月光洒在白皑皑雪地上,照得整座操场亮如白昼。
恍惚间,她好像穿越光怪陆离的时空隧道,在这里边叙一起看五年前那个失意的小姑娘。
“带我去你跳舞广场看看?”边叙又问了一遍。
梁以璇忘生气,点点头说:“好。”
两人下车走进校门,梁以璇正想让边叙注意着点周围有没有保安,忽然看到边叙抬起手,往她右耳里塞一只单边的无线耳机。
耳机里响起熟悉又陌生前奏——熟悉是旋律,陌生是编曲。
梁以璇认出了这首歌,抬起头看他:“是《rosabella》。”
边叙牵起她的手往前走:“重新编曲的版本。”
“你上个月岛上就是为做这首歌吗?”
边叙点点头:“听听有什么不一样。”
原版《rosabella》编曲是哥特风,梁以璇不太懂音乐术语,只觉得听起来带点阴暗潮湿味道。
而这个全新的版本是灿烂,盛大的,浪漫,温暖。
“好像更喜欢这首新的,”刚才车里不愉快都被驱散,梁以璇弯起嘴角,“感觉罗莎贝拉自由了。”
她不再在雪夜里孤孤单单地跳舞,而拥有可以烤火取暖壁炉,也不会再被镣铐束缚成为所爱之人的附庸,而拥有他平等陪伴。
她的灵魂是自由的。
她得到的爱是光明的。
她拥有一个值得憧憬的未来。
边叙垂眼一笑,点了点头。
唱词出来,梁以璇一脚脚踩着地上积雪,望着天边月亮,感慨着说:“那天晚上没有,今晚都有。”
那天晚上边叙想象中的雪,想象中的月亮,想象中吉赛尔白纱裙,在今晚都成真实存在的。
而她正跟他手牵手走在歌词描绘场景里。
边叙笑一声:“看来是适合美梦成真晚上。”
梁以璇一听这句“美梦成真”,又想到边叙那些歪脑筋,皱了皱眉:“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意境?”
边叙停下脚步侧目看着她:“是我破坏意境还是你?”
梁以璇刚要嘴,忽然看到边叙朝她摊开手:“说的是这个美梦成真。”
她怔怔盯着他托在掌心深蓝色丝绒首饰盒,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望向他带笑眼睛。
梁以璇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想起刚才车里不愉快,还有边叙让她生气听会儿歌事,再望眼敞开校门和无人的操场,明白了过来。
他早就准备仪式感,只是在开始这个仪式之前,确认她是不是有心理准备。
而现在,他带她站在了这座圆形广场的中央,到了最初起点,要在这里把他们这个兜兜转转五年的故事圆成一个圈。
寂静空旷的广场上,梁以璇听见自己心脏一下又一下怦怦跳动着。
边叙单腿后撤,慢慢屈膝跪了下去,朝她打开那只首饰盒。
一枚玫瑰花形状的钻戒落进月色里,戒环上,澄澈纯净白钻流转着比宇宙星云还更璀璨的光芒。
梁以璇垂在身侧的手细细颤抖起来。
边叙笑着仰头望住了她:“雪有,月亮有,吉赛尔美丽白纱裙也有,还少一位愿意跟共度余生妻子。梁以璇小姐,你愿意实现我美梦吗?”
风拂过缀着雪的树梢,簌簌抖落下新雪,雪花温柔地飘落在两人发间,像预示着他们将会白头偕老。
梁以璇耳机里也恰好在此刻响起了一段她从没听过新词——
那就带她浪迹天涯
她在月桂树下安一个家
如果有人问起她去向
她在做月亮的玫瑰花
梁以璇眼底翻涌起晶莹滚烫的热意,对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也是我美梦。”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