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病中,何必强起,屋外风大,咱们入内宣旨吧。” 张居正虽在病中,但仍十分执拗:“天子圣旨,老夫岂能不迎,此不劳中使费心,老夫还能迎旨。” 林延潮哪敢违背,于是向张鲸点了点头,张鲸将圣旨奉上。 林延潮接旨摊开,张居正即拜下道:“臣恭请圣安。” 张府众人也是跟着一并拜下。 林延潮捧旨肃容答道:“圣躬安。” 林延潮捧旨宣读,除了宣旨外,还赐下不少药材,金银。 读毕张府唿完万岁。 林延潮连忙将张居正扶起,但觉手腕上张居正的手寒彻如冰,不由一惊。 张居正道:“臣风烛残年,劳陛下与太后牵挂在心,得了这么多赏赐,实是惭愧。” 林延潮道:“陛下,太后之意,是请元辅一定要保重身体,元辅辅政十年,四海升平,就算再多赏赐也不为过。” 这不过是寻常的套话,但林延潮说来令张府之人脸上都很有光彩,冲淡了不少忧容。 张居正见天子赏赐的绫罗绸缎堆满了院中,示意下人搬走,然后林延潮道:“中使奉旨来探视老夫,必是有话要与老夫说,你们都下去吧。敬修,嗣修你们替我好生款待两位内监。” 张敬修,张嗣修称是一声。众人都退了下去。唯有太医就住在左右庑屋中,随时候诊。 林延潮搀着张居正进了他的卧房。 卧房上仍是堆叠着成叠的卷宗,至于张居正的卧榻上则摆在一张小几。小几上有笔墨纸砚,奏章堆放。 二人坐下后。 林延潮打量眼前的张居正,但见他眼窝深深凹陷,本是红润的脸上,却已是焦黑,唇色苍白,连保养甚好的五尺美髯也是失了光彩。 林延潮见张居正半月不见,被病痛折磨至此,仍是忙于政务,心底对他顿生敬意,哽声道:“中堂,你怎么病至如此啊?” 张居正察言观色见林延潮此情非伪,有些意外笑道:“劳你挂心,老夫十年宰辅,早已心力交瘁。只是病成如此,为何太后,陛下不允了奏章,让不谷早日卸职。” 林延潮道:“下官这一次来,太后交代下官,转告中堂,中堂是先皇临终前以国运托付之大臣,堪为本朝周公,怎忍离太后而去,太后知先生鞠躬尽瘁,故而劳形,可先在府上调养,养好精神,省却思虑,他日自然康复,如此可慰太后牵挂之意。” 林延潮这番话说得恳切,但张居正何等人,一听即听出林延潮只说太后挽留,不提天子态度,就知其中有蹊跷。 张居正喝了口茶,润了润火焦似的嘴唇,然后道:“自古天意高难问,宗海能为陛下心腹,必是揣摩至圣心一二,陛下于此事如何看得?” 林延潮答道:“陛下对元辅自是看重,其意与太后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