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小皇帝面沉如水,张鲸给林延潮频打眼色。 林延潮心底有数,先向小皇帝行礼道:“讲臣林延潮拜见陛下。” 小皇帝耷拉着脸,哼了一声道:“这海笔架冥顽不灵,满嘴迂阔之言,固执而不知变通,怎能以实事托付?而你向朕所荐他,兴办义学之事,实乃举人不明。朕要治你的失察之罪,纸笔都是给你备好了,你当殿写请罪折子吧!” 小皇帝口气虽不佳,但是情绪却没有什么波动,甚至边说还边和张鲸使眼色。 林延潮垂着头听完小皇帝‘严厉之词’,再看了一眼小桌。 这四脚小桌高约尺许,这是宫里宴桌,因为宫宴都是席地而坐,蹲在这写请罪折子,滋味不太好受啊。 “林卿家,还不给朕去写?” 林延潮道:“启禀陛下,臣冤枉。” 见林延潮叫屈喊冤,小皇帝皱眉道:“朕说你还有错么?你这如何冤枉来着?” 偌大的中极殿上,铜鹤静静地吐着烟。 小皇帝从他雕漆九龙宝座上起身,负手来至林延潮面前。 林延潮组织言语道:“陛下,臣罪在所荐失察不错,但海瑞其人非固执而不知变通,而是精明狡猾。” 听了林延潮这话,小皇帝,张鲸都是一口老血喷出。 小皇帝满脸错愕,向林延潮道:“你方才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林延潮老老实实地道:“臣道海瑞此人精明狡猾。” 小皇帝听林延潮这话纳闷了,官场上褒海瑞的人不少,骂海瑞的人也不少。但海瑞都说他古板不知变通,但说海瑞精明狡猾,倒是不多。 “海瑞如何个精明狡猾,你给朕说说看?” 林延潮道:“陛下容禀,自嘉靖以后,朝廷选官重科名重出身,举人出身之官,就算再有政绩,最多官不过五品。而海瑞四十岁释褐,从县学教谕起,以他迂直的处世之道,得罪官场上下,反而陛下差点命他为三品侍郎,靠着得罪人,官越当越大,这等圆滑的为官仕进之道,臣都想与他学之一二呢。” 林延潮说完,小皇帝,张鲸都是失笑。 小皇帝听了觉得林延潮说得有意思。 小皇帝走至御案前,拿起一叠奏章道:“你别跟朕胡说八道,自朕召海瑞进京以来,弹劾他的奏章一直不绝,其中有人弹劾海瑞‘卖廉博清名,卖直得仕进’,说他为官之清廉,都是作给别人看,是在欺世盗名。” “还有人检举他私德有亏,说他娶了九个妻妾,在南京任官时还有一妻一妾几乎同时而亡。这些事是真是伪?于海瑞之私德,你荐他之前,你身在京师都详察过吗?你对海瑞的了解,是否道听途说,人云亦云?” 林延潮也不得不叹身在皇帝那位子的难办。有的人是知道太少,两眼一抹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