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了一场大雨。 须弥座上的螭龙,喷吐雨水。 雨下得很大,令宫殿远远近近都蒙了一股雾气。 慈宁宫里。 宫女放下了垂珠帘,太后与天子二人沉默了许久,殿内只闻暴雨倾泻之声。 太后卧在塌上,天子则是跪在塌旁。 跪而白事,立而侍食,此乃天子家法。 天子登基十年,母子二人说话似君臣。太后叮嘱皇帝听着,天子倒是羡慕璐王,自己弟弟倒是在太后那得了一抹天家少有的亲情。 太后闭着眼剥了一会念珠,忽问道:“听说这一次读书人砸了顺天府衙门?” 太后的话带着寒意。 天子立即答道:“母后,朕已命刑部查办此事,锦衣卫,东厂协办,但凡闹事的读书人,抓住后,一律开革功名。” 太后悠悠地道:“开革功名,就能堵住读书人的口吗?这些读书人自负天命,哀家听说什么牝鸡司晨。” 天子惶恐道:“母后,儿臣……儿臣,让母后负此之名,罪该万死。” 太后温言道:“是那些读书人说的,又不是你说的。我们母子俩是一条心,一条命,离间我们母子之情的读书人,才是罪该万死。” 顿了顿太后道:“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林延潮的奏章,已传遍天下,你看当怎么办?” 天子琢磨了一阵道:“儿臣以为,此无稽之谈。咱们不必理他,谣言自解,若是真澄清此事,天下人反而以为是真的。” “民间议论,哀家岂会放在心上。哀家气不过是,有人挑动舆论,欲对抗天家。” 天子继续劝道:“母后,无知小臣狂戆轻率,不值得母后动怒。他也没有挑动舆论,只是迂直些罢了。” 太后道:“若林延潮,真是忠实的人,出自己见,也就算了。但哀家越发认定,背后有人主使。你可察觉朝堂弹劾楚党的奏章少了,前半个月还有一日数封呢,眼下数日一封都没有。他借着黄河大水一事作文章,是在兴风作浪,是要混水摸鱼。借攻讦哀家之事,欲转移视听,实要保楚党。” “故而哀家以为,林延潮就是楚党余孽,背后有人主使他上谏!皇儿,清算楚党之事不可停。” 天子问道:“母后是要以清算楚党,来压下物议?” 天子知道太后的打算,但凡任何攻讦潞王大婚用度的官员,都可以扣上张居正余党的罪名,然后予以治罪。用这个办法来堵住天下人的嘴巴。 太后点点头道:“不错,以皇儿之见呢?” 天子道:“母后言清算楚党,儿臣以为可以双管齐下。可否将潞王大婚之费减一些。先把挪用了边费九十万两,还回户部。等平息朝野之议后再清算楚党,如此名正言顺。” 太后闻言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天子看着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