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里一直秋雨不断,阴暗潮湿。 北镇抚司的诏狱不是客栈,自不是给犯人享受的。 这里终日不见阳光,没有窗户,四面厚壁。牢房里所见唯有微弱的烛光,所闻唯有一声声呻吟而已。 林延潮身在诏狱十几日,已见了不少惨状。 诏狱里不少人是被锦衣卫关了几个月,甚至十几年,几乎每日都有人被抓进来,也有人死着被拖出去。 林延潮将巾帕往盆里取了一点水打湿后,将之伸出栅栏,朝斜对门牢房的一名犯人身旁投去。 那名犯人浑身血迹,好几处皮肉溃烂得不成样子。 那人摸着地拿过巾帕一绞,总算有点水进了喉咙半响后才道:“多谢了,左中允。” 林延潮依着牢房墙壁坐下道:“楚滨先生,举手之劳。” 那人咧着嘴笑了笑道:“到了此刻,能称我游七一声楚滨先生,也唯有左中允了。” 林延潮摇了摇头,看着对方不由感慨。 游七昔日是张居正的管家,满朝大臣争相结识的存在。 林延潮记得以往见游七时,对方何等威风,高高在上,但眼下却沦为阶下囚。 当初天子下旨缉拿游七时所言,是送镇抚司打问。 冯保的亲信郭清等是好生打问。 这下诏狱是有规矩的,圣旨里说是‘打问’,那就是游七现在的样子,这已是算好的了,严重是“好生打问”,基本是活不成了,若是‘好生着实打着问’,那就惨了,诏狱列有刑具十八种,一般上个一两种,正常人都扛不下来,这些刑讯就是令文武官员对诏狱闻风丧胆的由来。 至于‘好生着实打着问’,锦衣卫就会给犯人上个套餐,十八种轮着上一遍。 不过这对于林延潮而言,身在诏狱却是另一种体验。 真正头疼的是审问林延潮的锦衣卫。天子下令不可刑讯林延潮,所以他们最重要的手段使不出来。 不过这也无妨,不能刑讯,其他方面也可以为难。 比如和马桶拷在一起,睡冷铺等。 可是张鲸又收了林延潮的钱,东厂厂督放话要关照林延潮。林延潮在诏狱所住牢房,衣食供给,简直比自己家里也差不了多少。 如林延潮晚上睡得是是高铺,每日都是洁净的衣裳,饮食替换,还有香茶可品,审问之余,还能写文读书,不少人拜在他门下。锦衣卫们见了这一幕,也是都是服,下诏狱能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只是弄到这一步,不是天子眼前的红人,亲信大臣,就是与东厂督工好得穿一条裤子。 但这样人怎么可能会下诏狱?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玄,林延潮偏偏就来了。 到了每日审讯林延潮时,是什么内容也问不出来。 锦衣卫这边没办法迫林延潮就范,而他连天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