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衙门还是在封印之时,这是官吏一年之中,难得有清闲的机会。 这个时候,有上进心的官吏们,都是赶着去上司那拜会,交游,而庸碌的官员,则是正好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个一月,除了某些方面,基本可以理解为,整个大明处于一种无政府组织的状态。 虞城县的河堡之内,也是如此。 这座河堡建在黄河大堤的险工之处,十分重要。河道衙门在这里设立三铺一堡,堡长一名,铺长三名,几十名应役堡夫铺夫,专门日夜巡视这段不到十里的河堤。 去年林延潮整治河务,将堡长铺长抓拿了几十个,这堡长平日坏事干的不多,只是有些懒散不作为,于是就走运逃过一劫。 因为外头天冷,又是下了大雪。 所以堡长也就懒得出门巡堤,而是叫来三位铺长,让住在堡里的浑家煮了一锅羊肉与他们吃酒。 在大冬天吃羊肉,兼之喝点小酒绝对是一件美事。 几位铺长上门也决计没有空手的道理,提着猪头狗腿上门加菜有之。 几个人偎在炕上,下面暖烘烘的炕火升着,上面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外间却是寒风刺骨,大雪漫天。 众人说笑间,谈及这样的日子,就是拿个七品官给他们换,他们也是不干。 正酒酣耳热之际,堡外传来敲门声。 堡长骂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来?大雪没把耳朵冻掉?” 敲门声仍是在门外响着,不紧不慢。 堡长喝骂一声,当下打法了一名正躺在草堆里捏虱子的铺夫去开门。 这门一开,寒风随即卷入了屋里,堡长正要喝骂,但朝门外看了一眼,马上就一骨碌从炕上跳下地。 “小人不知几位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堡门开了,进来好几名官员,后面另跟黑压压一片的人。官员们垂手立着,堡长认得其中一位是本县顾知县。现在一县父母官顾知县,正毕恭毕敬地跟着一名穿着五品文官官袍的官员身边。 那五品文官走至炕边,堡内所有人都是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其他几名官员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 这五品官看起来十分年轻,他走至炕边笑着道:“好一锅羊肉,看来堡里的日子过得不错。” 顾知县脸如火烧,当下对跪在地上的堡长道:“今日河堤巡视了吗?” “巡……” “外间的斗笠蓑衣都是干,还敢说巡了?”顾知县扳起脸来。 “是……没巡。” 顾知县冷笑道:“眼下凌汛就要到了,尔等不视察河堤,躲在这里吃羊肉?若是河堤有闪失,不知道是要掉脑袋的吗?” 堡长道:“回禀老父母,是小人疏忽,不过本省不比山西,陕西,以往本县凌情都不重,故而小人报以侥幸,心想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