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武英殿时,天子几句话间掌握了局面。 他向林延潮承诺,申先生后,可将国家大事交托给你。 这句话无疑就是告诉林延潮,申时行那个位子,迟早是你的。 那是首辅,当朝宰相,官至一品。 天下读书人一辈子的梦想。 天子将此抛出摆在了林延潮的面前,但最后天子又道,有几句丑话说在前头。 林延潮方才明白,这是天子又搓又揉的手段,但他也明白,天子提出来的是何等不容让人拒绝之事。 是'争国本'吗? 不对,郑妃肚子里现在虽怀了一个,但是不是皇子还是两说。郑妃再得宠,天子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抛出这个问题来。 那么是其他的事? 剩下的林延潮就不难猜了。 林延潮想到这里,目光中生出了一丝动摇。 因为林延潮想到了六十年后,大厦倾倒,山河破碎的一幕。 林延潮笑道:“陛下放心,以后臣必以陛下马首是瞻,那上谏之事,臣不会再作!” “你敢?”天子斥了一句,都到这个时候,林延潮面对人臣至尊的位子还能开出玩笑。 但天子随即意识到林延潮不是在开玩笑。 有一种拒绝,是在你话还没有说出来之前。 天子立即想到的这个可能。但他不相信林延潮可以无视此事,谁能抵挡这权力之诱惑,天下多少人皓首穷经,甚至卑躬屈膝不就是为了权位二字。 没有掌握权位的人,永远不知手握权利那等滋味,一旦失去,痛苦百倍。 天子审视林延潮片刻,然后道:“林卿,你不会拒绝朕吧。” 林延潮低声道:“臣不敢。” “谅你也不敢!”天子自负地走到殿前,这时殿外已是雷鸣暂时平息,本是呼啸的狂风却停止。 但一道道的电光,却划破长空,照得殿上之人脸上一明一暗。 骤雨将至! 天子下面的一言一句,恰似这雷霆之威。 “前都御史丘橓曾向朕写奏章赞扬你的在归德举措,潘季驯也向朕赞扬你的治水之举,但朕问过几个懂河工,他们说凭着朝廷每年划拨的那点河工银,实在不足以支撑你办那么大的工程。” “当然朕相信丘,潘两位大臣的眼光,潘季驯说你没有墨守陈规,采用种种新法,甚至不惜以官府的信用,向民间募资借贷。朕听闻时,再想起潘季驯说你采用新法之说,有些讶异。” “打破陈规,何等之难!官场上有一套是是非非,如何能平衡各方利益,镇压异见,朕是太清楚了。但是你却办到了,故而你所作所为令朕想起了一个人。” 天子看向林延潮问道:“你可知道?” 林延潮低声道:“臣知道。” 天子点点头道:“你既知道,就明白朕如何忌惮此人,对此此人对你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