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林延潮坐着马车回到府中。 今日他刚去过林阳寺与龚子楠聊了许久,回到府里时,林延潮边走边抬起头,但见月华如霜,洒遍庭院里。 林延潮头戴儒巾,身穿一件氅衣,宽袍大袖一副隐居林下的士大夫打扮。 归隐之后,身上没有公事,故而对于如此美妙绝伦的月色也是有了欣赏的闲暇。 深秋赏月,片刻悠然自得之感。 林延潮驻足许久,这才到到庭中,但见对面走廊上一个人影走来走去。 那人影正是大伯。 林延潮一见心底有数,当即换了条僻道。 不同于中道,这僻道是府里下人平日走的。平日府里贵客来的时候,未免下人冲撞,故而都有僻道绕院通往各屋,一般官宦人家的宅院都是如此布置。 林延潮换了僻道走,就是不愿见大伯,但哪里知道他一见如此却赶着过来。 “潮囝!潮囝!” 林延潮不能装着没听见,只能停下脚步道:“大伯有什么见教吗?” 大伯陪着笑脸道:“潮囝这几日都不见你在家,这不是有事与你商量吗?” “那请大伯长话短说,小侄今日甚是疲倦。” 大伯点点头道:“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年收成不好,下面的佃户都恳请减租,潮囝你看……” 林延潮道:“大伯此事,你与三叔商议一下,确实有难处该减租的就减租,或明年再缴,此事我一向不问的。” 大伯道:“诶,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今年咱们家放赈的事,就用去不知多少米粮,这今年的租子又收不上来,咱们家今年拉了不小的亏空啊。” “所以呢?”林延潮反问道。 大伯低声道:“潮囝,你看哪个……是不是这样,放赈的事咱们先停一停。” 林延潮道:“放赈可以停,但那些灾民怎么办?” 大伯道:“该怎么办怎么办,都是有手有脚的人,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林延潮道:“男人有气力还好一些,但老弱妇孺呢?总要等到冬稻收上来了才好吧。” 大伯道:“诶呀,潮囝你就不要再作滥好人了……” “滥好人?” 听得林延潮质问,大伯神色一僵,随即又道:“潮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这两个月赈济,我和你三叔都忙得足不点地的,倒是你却整日不在家,四处游玩,更何况你看赈济要是你一人赈济,我虽二话不说,但钱都是从公中出的,你三叔三婶意见不小啊……” 明明是大伯的主意,但他总要拉别人来背锅。 林延潮见怪不怪地道:“钱是公中的出,但爷爷首肯的!” “诶,不是不出,那总要量力而行,之前大灾时帮一帮就行了,现在都两个月,怎么样也缓过去。” “既是为家乡办好事,帮人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