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了老台门酒家,从一道仅能通过一人的狭窄的木楼梯上去,到了一个包厢。
这酒家,本来是一层楼,老板为了要扩大营业面积,做出楼上的三间包厢,把整个地方,都往下挖了五六十公分,进门需要朝下走三级台阶,到了二楼,二楼的吊顶很低,个子高的人,大概都需要低着头。
包厢也很逼仄,除了一张圆桌和一圈的椅子,就没有其他的家具,那椅子仅能容一个人坐下,后背就到了墙,必须先让坐在里面的人进去,外面的人才可以就坐,不然,里面的人就进不去了。
吃饭的中间,要是里面的人起来要上洗手间,外面的人,也必须先站起来让他出来。
张晨觉得,这到了上海,所有的空间好像都突然地变小变紧张了,每个人存在的空间,也变细长了,人与人的物理距离接近了,但心理距离却变远了,因为你必须十分的小心,只有这样,才能不侵犯到别人,也不被别人侵犯。
这大概也就是养成了上海人斤斤计较,但大家又都很守规矩,很本分的原因吧,就是,我不赚你的小便宜,你也不要想来赚我的小便宜,大家都守着各自的小便宜,就多了家长里短的龃龉。
包厢虽然小,好在有一台窗式的空调,大概没固定好,在“嘭嘭嘭嘭”地响,朝包厢里不停吹着冷气,不一会就让里面的温度降了下来,把人额上身上的汗都收走了,让人觉得舒服。
店里吃饭的客人不多,上菜很快,张晨看出来,对方卖画,是需要一家三个人一致的决定,那小阿弟不到,谈了也是白谈,所以他们双方,都没有开始谈画本身,而是东拉西扯聊着天。
邱立新问了张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张晨和他说,服装,邱立新马上哦了一声,和他说,和七浦路那些人一样,我是听说七浦路那些人,从外地倒服装回来上海,都发财了。
张晨笑笑,也不解释,问了邱老师的教学情况,结果邱老师马上来了兴致,说起自己的教案来了,这让张晨听得一头雾水,对他这种,每次数学考试都是凭选择题,蒙对十几二十几分,才不至于零蛋的人,哪里听得懂这些?
后来好不容易,把话题聊回到了老邱老师,也就是去世的那位美术老师,老太太来兴致了,她向张晨介绍了他的身世,和姚芬介绍,加上张晨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他是去杭城读了国立艺专,日本佬来的辰光,和学校一起去了诸暨的吴墅,再去了江西的贵溪,湖南的沅陵,再辗转贵阳、昆明、四川的璧山,最后到重庆的沙坪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