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城费,城里的东西贵得我们不敢拿眼看,城里的客栈贵得我们住一回便要出一回血。
但不住是不成的,因为到了夜晚,城里就会到处有诡异游荡。客栈里人气多,阳气重,又有护卫,虽然不是一定安全,至少总归比外头要好许多倍。
可是,我们住不起啊!
东三里的刘家小子,就因为舍不得住一晚的房钱,他硬逼着自己在街角窝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人发现他的尸体僵在了街头。”
文婶子幽幽道:“尸骨都凉透啦,脸上身上只剩下皮没有肉,成了一具干尸。被抬回来的时候,刘家老娘道了声作孽,当场就坐在地上,头一歪,也死了。
剩下他媳妇当晚瞧着好好的,结果第二天一早又被人发现,原来是半夜里带着两个孩子投了河。
请问城隍爷,这也是他们自个生了恶念,活该么?”
汇江城隍高大的身躯僵在那里,半晌,只左边那张靛青脸孔瓮瓮道:“何至于三五日进城供奉?”
文婶子道:“不是城隍爷要香火么?里正拿着令符,家家户户通知,每一户,每逢五日,必定要拿了三牲瓜果,进城供奉城隍爷,否则便视作渎神!
谁家要是敢不虔诚,敢不供奉,就要被逐出百里荡!宗祠、水庙都不会庇护被驱逐的人家。水里也是有凶兽的,城外的诡异比城里还多,谁敢被放逐?
我们只能进城!
可是进城也活不起,出城也活不起,请问城隍爷,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才能活下去!
……
最后这一句发问,便仿佛是深谷回响。话音未落,已是重重叠叠响彻在整个城隍庙的上空。
不,不仅仅是城隍庙的上空。
根本就是整座汇江城,都被这个声音给充满了!
文婶子的声音,朴素、又带着乡野的口音,在这座城池的上空回荡,便好似是千万百姓在痛苦呐喊。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一声声呐喊聚啸风云,那声音则渐次从单一到厚重,从最开始一道清晰的女声,到逐渐变成了层层叠叠、男女老少,各种声音交汇重复。
“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我们……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