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挺少。
檀香弥漫屋中。
有哑女自前厅帘幕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她转头看了一眼欧阳戎床榻旁的木架。
木架在床榻边触手可及的位置,上面正挂有一柄长剑。
颇为熟悉,好像是当日那个来自长安的独臂剑客的佩剑。
绣娘默默回正目光,投向里屋漆黑一片的床榻。
她身侧的两手悄悄捏起手边的衣摆,正在做出擦拭的动作。
前些天甄大娘子还没走那会儿,她听来到后厨学手艺的叶薇睐提及,说檀郎那几日似是有些上火,早起时嘴上脸上甚至有茱萸味。
绣娘这才知道是自己疏忽。
因为常泡在厨房里用茱萸制作辣菜,她手上身上茱萸味重,却浑然不觉。
结果那几日的夜里经常悄然跑来梅林小院看望檀郎,手掌情不自禁的轻抚他睡容时,将些茱萸的辣味留在了他脸庞上。
窗缝中漏出的月光,恰好照在绣娘清秀的侧脸上,也照到了她侧颜上的那一抹歉意之色。
她低头,抬起手,轻嗅了嗅右手葱指,似是确认了下什么,才继续向前走去,来到欧阳戎的床头。
床榻内,欧阳戎正仰躺着,两手抬起,手掌交叠,枕在脑后。
叶薇睐也似乎仰躺着,全身缩进被窝里,连绣枕上的小脑袋也有大半被绣褥盖住,仅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呼吸吐气皆从被窝缝隙中露出。
看着檀郎身边的这位银发蓝眸的贴身丫鬟。
绣娘的眼底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解的色彩。
有慰藉,有艳羡,有酸楚,也有哀然。
抛开有些事不谈,绣娘其实对叶薇睐挺有好感。
在梅鹿苑嘴碎的丫鬟仆人之间,最近流传的一些关于叶薇睐的风评,绣娘自然有所耳闻。
然而她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看叶薇睐究竟做了什么,是否是对檀郎全心全意的好,是否会给檀郎添麻烦……
这些就足够了。
话语只是虚妄。
行为才是告白。
绣娘便是如此。
这也是她很早很早就悟到的道理。
因为她说不了话。
只能默默行动。
可越是赤子,便越是纯粹。
剑道如此,情道亦是如此。
绣娘是哑巴,但不是木头。
孰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