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约有半个时辰,纹枰之上的厮杀方才止息,二人最后点数棋子,却是吴国以半子落败。
“承让,承让。”王匡拢起宽袖,笑眯眯地朝对座的白衣男子拱了拱手。
吴国亦拢袖还礼:“惭愧,惭愧。”
二人相视一笑,王匡便将自执的白子一粒粒收入旁边的棋盒,复又转首望向窗外。
日影微斜,廊下拂过和暖的风,有淡淡的草叶气息扑入鼻端。
一局棋终了,他的心境已完全归于平和,再不复来时的焦躁,再算算时辰,枪八三应该也快从大营回来了,他心下到底有事,将棋子收好后,便即起身告辞。
吴国这一回倒是不曾怠慢来客,起身直将他送出门外,二人相约过几日再行着棋,方举手作别。
目送王匡的身影转过藤萝架,消失于院门之外,吴国方才独自转回东次间,低头继续收拾棋子。
纹枰之上只剩下了他的黑子,一枚枚如滴落的浓墨,镶嵌于横平竖直的棋格之间。
他一手挽袖、一手拈子,东一个、西一个拣着黑棋,看似毫无章法,然而王匡若是在此,便会发觉他拣子的顺序是从最后落下的那一子开始,一步、一步依倒序复盘的。
此人的记性竟是出奇地好,纵是中盘双方缠斗最胶着的那一块乱棋,他拣子的倒序亦无一错乱,不紧不慢地将一粒粒黑棋放归棋盒,直至那纵横的棋盘上,只留下了最初落下的那一枚黑子。
也就在那个瞬间,他倏然抬头,澄空般淡远的双眸,凝向了被翠竹掩映的大梁某处,数息之后,双眉微微一轩。
那一刻,白衣胜雪的男子面上带着种难以言喻的纾解之色,就仿佛压抑于心底的沉荷,皆在这一眼之后卸去。
而后,他的眸光缓缓下移,自梁上那绿竹掩映的一角,转至下方离披的枝叶,又沿竹叶一路下滑,直待望向那把安置在芭蕉树旁的六方扶手椅时,方才停住。
将仅剩的那枚黑子收回棋盒,吴国撩袍径向那椅中坐了,信手拉开书案一侧的抽斗,修长的手指自诸多《论语》中滑向最后放进去的那一部,将之握在手中,复将单臂撑在扶手上,取了个斜坐之姿。
这坐姿与王匡进屋时所见别无二致,甚而就连衣袍的折痕、倾斜的角度,亦尽皆复现,就仿佛是拿尺子量出来的一般。
保持着这样的坐姿,吴国慢慢打开了手头的那部《论语》。
一时间,屋中只余册页翻动之声,再无旁的声息,衬着那满室寂然泼洒的苍翠,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