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士庶之别乃是国之章典,谁也不能正面说他什么去,但梁山伯所说的“往事”,便让他不得不小心慎重。
如果贺老馆主贺玚真是因此而郁郁而终,现任的馆主贺革对于这种事情一定会有心结。
他今日将刘有助送官,就如昔日那士子当众砍断了寒生的手腕,即便他这位先生现在正值壮年并不会为此身体垮掉,但噩梦重演,不免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以及当年五馆式微的原因。
人说爱屋及乌,其实反之也是一样,一旦刘有助真的因此残缺肢体千里流放,他这入室弟子,怕是也走到头了。
他现在想要求得是学馆的推荐,他日若要被选入国子学去做“天子门生”,除了学业要出类拔萃,“德操”也是必须要出众的部分。
助教和博士们的评点和意见很是重要,否则那么多性格各异恃才傲物的士族子弟济济一堂,却没有惹出什么事情,难道全靠自控吗?
正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精于算计、步步为营之人,所以梁山伯将往事一一说明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权衡将刘有助送官的利弊。
对于他来说,将刘有助送官,与他除了涨一些声威,并没有什么好处,可坏处却有不少。
于是乎,几乎是下意识的,马文才就明白了梁山伯自曝其短的原因。梁山伯是个城府颇深,八面玲珑之人,会无缘无故说起自己过去的惨事,并不是为了摇尾乞怜求取他的同情,而是让他自己去权衡利弊。
当然,想要让心软的祝英台帮他求情,也是其中的原因。
但马文才就是不爽。
凭什么他劳心劳力,又担惊又受怕,还要操心祝英台日后的闺誉和安全,却要被她一脸“你残酷无情麻木不仁你就是怪人”的样子防备?
凭什么他和祝英台共住的屋子被人摸进了蟊贼,他还非要大人不记小人过,任由他随意来去?
如果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他有的给祝英台的烂好心擦屁股的时候!
他不爽,就想让所有人不爽,所以他还是把刘有助提了出去,一夜未回。
至于他连夜把刘有助提到先生那里说明原委,在先生问他该如何处置刘有助时假意思忖,甚至回答“这事与我、与五馆声名有碍,就以夜闯宵禁为由小惩大诫,杖责一番,就算揭过了吧。”,都是他在知道过去的事情时的惺惺作态。
既然他已经决定放过他,就要用这件事给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比如说,先生对他加倍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