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一朝不过二十三年,不算追认的两位,换了七帝,但无论世道如何动乱,士族不见减少,却日益增多,为何?”
崔廉感念马文才相护之恩,又内疚将他牵扯到此事之中,有意让他看清一些事情,故而时间紧迫,却耐下性子和他谈天。
“因为……”
饶是马文才自认博闻强识,一时却讷讷无语。
“人人都想当士族,两晋之时,士族虽身份超然,却依旧有品有序。订立品级的中正人人都能背出当地士族的谱牒、族门,虽然士族不需服役,不用承担赋税,可比起百姓来,数量毕竟太少。”
崔廉看着表情木然的马文才,温声道:“可如今每经历一次动乱,或以军功起家,或纳资拜官,或贿赂官府、假冒军功,或诈改户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新生士族也不知有多少,即便是最厉害的大中正和吏部官员,如今也背不全士族的《百家谱》,除非有意追寻旧谱,否则谁也不知道这些士族有几个是真的传承数代,有几个是旁支冒认,又有几个干脆就是窃官假号……”
“你觉得士族超然,是因为你身在士族,从小受阀阅之教化,享士族之特权,可士族的超然,不是白白来的。”
“一个士族免税,他的荫户门客皆受其庇护,原本该承受的赋税、劳役,该由谁来承担?无非是庶人罢了。对于百姓来说,一个士族的诞生,往往便是数十、甚至数百人的供养。一个士族的出现,便能按照律法圈地围田,侵占山泽,原本百姓还有田可种,有林木可用,如今却都成了士族的私产……”
崔廉遭受劫难后一直藏在民间,见过的不知比马文才这样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要多多少。
马文才渐渐明白过来他要向他说明的是什么,表情也从木然变为震惊。
“若是两晋之时,人口众多,供养这么多士族还算是勉强能以为济,可五胡乱华之后,人口凋敝,士族虽受大劫,但豪族大多东迁,这么多年来,士族人数只增不减。那么,如何以这么少的人口承担这么多士族的特权?又为何要去承担这么多士族的负担?假以时日,终将没人种田,没人服役,没人缴税,没人当兵,你看那么多青壮情愿去当僧人,当荫户,当奴隶,为何?”
崔廉冷笑。
“修浮山堰死了那么多人,浮山堰崩又死了那么多人,死的大多是军民,扬州和兖州人口好不容易蓄养起来,经此一事,又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可死了的士族有几个?倒百姓养不起士族的时候,你当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