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刚晴了一天的天气突然就变了脸,大粒的雪粒子打在甲板上,发出了密集的声响,负责搜寻的人皆回到了舱内,姜汤带着辣味滚入喉间,让那已经冰凉的身子渐渐恢复了温暖。白炎抹去一头的水珠,看了看阴暗的天空,叹了口气,道:“让秦大哥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不可再下水,这暴风雪颇大,咱们得想办法从这险滩绕过去。”
他说完又看向挤在舱内缩成一团的渔民,想了一想,放下碗走了过去。
就在不久之前,从楼船经过之处发现了两艘小型渔船,船面被撞击得千疮百孔,在激流之中沉浮不定,船上有人呼救,他们以楼船牵引艨艟靠近之后救下了十余人,听说还有一部分人已经落水,于是大家以长绳缠身,入水寻找,可是直到天气骤变,从那江面上救出的也只不过三人,且其中一人已经没了呼吸。
“想来你们的同伴已经搜寻不到了,暴风雪太大,这楼船无法在此滞留,我们必须得前进了。”白炎知道自己现在说这话无异于宣告了落水之人的死亡,可若继续停留,等风暴席卷,三艘楼船与艨艟上近八千将士同样会陷入危机,情况堪虞,所以,非走不可。
那些渔民自知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下落入水中的人已经无生还可能,然思及大家同进同出,一起为生计拼搏,如今那些同伴却连尸首都无法找到,禁不住悲从心生,哽咽之声抑制不住,顿时舱内哭声一片,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好生安顿了他们,待到安然度过险滩,咱们便找一处安全之处靠岸让他们归去。”白炎回身吩咐了南宫热河一声,然后抬步走出了舱去。
北方寒冷天气虽长,然到了四月左右江面依然会冰封解冻,很多以打渔为生的渔民都会选择天气较好时入江捕鱼,可是天气之变又岂能预料,从澜沧至十方暗河有六道狭窄,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渔民都会有失手的时候,更何况是这般暴风雪之下。他们这是用生命在博取生存,只是为了夜晚归来之时家人的脸上多几分对收获的喜悦,便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这种贫苦困顿的最底层挣扎与夜夜笙歌漫舞的官宦之乐形成的对比如此鲜明,鲜明得让人窒息。
“你在看什么?”进门见无瑕站在桌旁望着白纸发呆,白炎整理了心情,挤出了一丝微笑,走到无瑕身旁将头埋进了他的后背,瓮声瓮气问道。
“这房间除了你我跟弦伊,还有人进来过。”无瑕没有责怪他的孩子气,只细细的看着纸面,然后伸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
“或许是南宫,又或许是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