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舜钰进前来观看。
舜钰低眉垂目打量着《游春图》,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凄楚悲凉之色,似又回到田府花厅中,婢女素手展拿此画,她与兄姐簇围一块,听父亲指着画儿细细品鉴,母亲坐在剔红短榻上,逗着架上的绿鹦鹉,将素日所喜的诗词教它念,那时忒愚笨,教一句就翻白眼儿。
“冯生怎哭了?”姜海略有些吃惊。
舜钰索性抹把眼睛,勉力笑道:“心中疼惜缘故。这幅游春图有装裱过的痕迹,少则可持十五年内不用翻裱,哪想却毁损的如此快,又是霉点又是蛀洞,还有鼠咬........“
她忽然顿住,画卷右下方,一片坡陀花树处,虽娇然绽艳,却觉色泽诡异,伸手翻看背面,竟赦然有枚血掌印。
那掌印五指并拢、骨节分明,拇指处有套扳指的痕迹,并不显慌张匆乱,似刻意而为之。
舜钰抬起眼问姜海,这是何时印上去的?
姜海摇头道:“此画拿来便是如此,我岂会知晓!正因觉得血淋渗人,是以平素只装于匣内,不喜常赏玩。你若能把这掌印一并褪去,是最好不过。”
舜钰知他口吐真言,默了默,方才淡道:“欠大人之情,止于接下装裱此活计,亲兄弟亦还明算帐,冯生恐无白做的道理。”
“那是自然,你要多少银子可恢复原貌?”姜海眯觑着眼,暗道这冯生并不如软柿子好捏。
舜钰也不明说,只是指着画:“你瞧这山水图以青绿重彩为主,宜用北裱技法,却最难洗揭,若稍有差池,画色就会洇的轻淡,虽可全色接笔,也仅限点涂,不可大面描绘。另古刹有洞,船舶鼠咬,阁楼霉烂,脏污斑渍数点.....更况还有这掌印,要去除绝非易事。”
堂内火盆燃的正旺,姜海脊背汗津津的,他绷紧下颌道:“我自然心知不易,冯生不必碍于情面,直接沽价就是。”
舜钰眼眸水亮,抿着嘴笑说:“大人果然豪气,冯生若再扭捏反显矫情,数月前替太子修复踏马飞燕,包吃包宿,还得一千两赏银。此次就毋须大人包吃包宿了,就在这厅堂翻裱此画即可,至于多少银两......。“
舜钰顿了顿,继续道:“冯生若真能得寺正职,日后仕途还得仰仗大人提点,万不能把价乱沽。”
“是极!”姜海悄松口气,端起盏吃茶,这冯舜钰果然聪明机灵,会看眼色且识实务。
即听得她嗓音脆生生地:“定不能问大人讨一千两银子,我折价五百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