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我为广东粮道?嘿嘿好大的官呢。”
万岁呼喊还一浪浪拍打着广州以西的天空,指挥巡丁负责外围警戒的苏文采翻了翻一大叠文书,从中找到了自己的官诰。整个过程里,这个跟着刘兴纯一同应付清廷官场,被广东官员视为李肆身边红人的昔日小书吏,神态极为怪异,一边止不住地笑,一边也止不住地打抖。
“可现在”
苏文采眼神发飘地指了指广场。
“苏某不指望尚书,怎么也会有个侍郎之职吧。”
汤右曾望天嗤笑,保持着优雅的不屑神态。
“地不过半省,人心不占片爪,更无正朔之承,尔等悖狂之徒,千百年来,覆灭不知芸芸诸几,朝廷怕是连一个伪字都懒得奉上!”
他咬牙切齿,还在作最后的努力。
“你苏文采也是读圣贤书之人,该知天地君亲,该知纲常忠义,若是悬岸勒马,助朝廷灭此狂贼,朝廷必不负你!”
苏文采深呼吸,这事的确太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所以他发抖不止。但他和刘兴纯一样,都跟李肆段宏时翼鸣老道细细悟过天主道,虽然还没有立起清晰的东西,破掉之前笃信的那一套却是足够。
“我确实读过圣贤书,也确实奉天忠君,但我苏文采奉的是华夏之天,未闻有剃发秃瓢挂鼠尾所顶之天!忠的是华夏之君,汉唐宋明,刘李赵朱,未闻我华夏有姓爱新觉罗此等蛮名之君!”
苏文采的话像是热气腾腾的鲜血,清儒施展浑身解数想要洗干净的鲜血,哗啦泼在汤右曾脸上,那一刻,汤右曾心中也像是破开了大口子。朝廷的天,在这青浦上空已经化为齑粉,他所能借的朝廷威严也烟消云散,竟然一时没了心气以诸如“夷狄入华夏者华夏”、“君颜为国颜”等话来驳斥苏文采,因为在他内心深处,都还有这样一滩血迹没洗干净。
一番话泼洒出去,苏文采只觉从嘴巴一路舒坦到脚尖,人也不抖了,话也更有力了。
“至于什么地啊人啊正朔啊,我怎么记得,你们的朝廷,最初不过十三副甲起兵,你们那太祖,哦,努尔哈赤,还是李成梁之家奴呢?论地方论人论什么正朔,我苏文采将处的朝廷,可是千百倍于你那朝廷,哈哈”
苏文采越说越得意,目光也越发莹亮,似乎已经见到华夏处处皆红旗的盛景,心中还道,开国啊,自己何其有幸,居然置身开国之时!
汤右曾憎恨地看向苏文采,他不再细想那些诛心之语,在他看来,说出这些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