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西岸,东山汛,这里不仅是绿营汛口,有民驿,还有军铺。由北面传向岳州长沙的军政消息都得从这里过。原本只是临湖靠山的一处芦苇荡口,几十年下来已经聚成一座喧嚣小镇。
辰时尾,东山汛守备马金奇打着哈欠出现在汛口军铺处。天光早已大亮,汛铺兵们恭敬相迎,满脸敬佩。心道守戎大人真是勤勉,连续两天都在汛口上守着,害得他们都没办法偷懒。
看似睡眼迷蒙,可马金奇瞄着大道的目光却清澈无比,按驿传排单的时间推算,那东西昨日没见,今日怎么也该有了,若是还不见,那队人自己再难掩护在铺房里。【1】
马金奇和哥哥马玉奇之前都参加了韶州之战,马玉奇是湖广提标里的一个游击,他只是襄阳镇的一个小千总。两人同在韶州城下被俘,兄长还身负重伤。兄长先是被“贼军”军医救护,后来得英慈院细心护理,渐渐好转,他则“被逃脱”了。
“你回去后,拼命往上爬就好,我们不会随便来找你,可一旦找到你,那就是你不能拒绝的大事。我们也不会拿你哥哥的命来威胁你,只要再把你营中的同僚放回去两三个,你这细作暗探的嫌疑,就怎么也洗不干净。”
马金奇记得,那个满脸稚气,目光却像是火枪,随时能在自己头上开个洞的罗姓少年,是这么漫不经心地交代着自己的,而自己当时是既惶恐、又惊喜地连连叩首道谢。
韶州之战,湖广绿营被抓了上万人,其中官佐无数。而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逃回湖广,都不承认自己是俘虏,而是强调自己自乱军中逃脱。湖广方面无心细查,逃回来的人,兵继续当兵,官继续当官。年羹尧接手湖南提督事后,多了一分警惕,也不过是将败逃回来的军将下移到汛塘使用,不让他们再掌兵。
由此马金奇被叙功一级后,发落到东山汛守汛口。
原本他就想着随波逐流,混吃等死了,一个小小汛守,估计对方也不会放在心上,却不想三天前,一个人找到他,亮出之前约定好的暗号,将他这颗蚕茧挖了出来,要水煮抽丝。
马金奇无胆拒绝,按照指示,容留进三个人,径直守在铺口,就等着目标出现。
来往铺兵一封封公文传过,都是可以聚在一处,待第二天一起送往下一铺的寻常文报,马金奇正满心烦躁,却听一阵急促马蹄声响起。
“马上飞递”
前站铺兵策马冲进铺口,从皮包里掏出一份公文,嘴里大声嚷嚷着,马金奇两眼精光直冒,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