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彰德崔家的人。”
碧心指了指那驾马车身上的一个徽记,李氏见了默默点了点头,心下并不以为意。
李氏在侯府澄心堂里细细地向张夫人回禀了经过,得知顾嬷嬷一意要南下,张夫人有些黯然道:“都是为了我,不然她这么个岁数还背景离乡去受这奔波之苦,何苦来哉?”
李氏少不得劝慰一二,待退出澄心堂时只觉又累又乏,恨不能立时倒在床上昏睡不起。却在踏上东院那条遍植了花木的甬道上,迎面袅袅婷婷的走过来一位盛装丽人。那人远远站定后微微福了一礼,一双似黛烟眉轻蹙着,一双似水柔情的眼眸含羞带怯地望了过来。
李氏不由大感头痛,心道应该在澄心堂张夫人处再盘桓一二才是,怎么这时候碰到这位主儿。丽人踌躇不决半天,终于细声问道:“大嫂从何处来?先时想和大嫂说说话,到东院怎未瞧见大嫂?”
丽人是侯府次子郑瑞的发妻高氏,用李氏大丫鬟碧心的话来说:这位二奶奶什么都好,模样好,脾气好,学问好,女红好。唯独一样不好,眼皮子忒浅!
高氏闺名潋滟,极负诗情的名字。其父曾任曹州府儒学训导,有一日和友人登高望远,偶得一妙句:水光潋滟,山色空蒙。回至家中就听闻妻子刚巧生下一女,就干脆以潋滟为女儿名。
这位潋滟姑娘不负美名,十三四岁时已经是曹州府远近闻名的才女。恰巧侯府二公子郑瑞游学至此,无意间得见立时惊为天人,发下无数誓言立志求娶,整整两年始抱得美人归。
高氏嫁进侯府头一年,无论跟谁说话都是微垂了头嘴角细抿,左手或是右手一定会抓着衣裳或裙子的一角。因为是新妇,众人并没有奇怪。结果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高氏依然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连下人都不免背后议论纷纷。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但凡府里谁有了新首饰新衣裳而没有给高氏分派,那高氏马上就丢了娇怯做派当场索要财物。偏她也不直接要,非要拐弯抹角的要。
那年除夕全家守岁,候夫人一时兴起给了留哥一块蒙学用的端砚。高氏见了一把扯过旁边玩得正高兴的女儿湉姐,轻言细语地埋怨道:“哎呀,侬做甚不是个哥儿呢,若是个哥儿,今天也不会单拉下侬,侬祖母的好东西都偏了留哥了……”
张夫人怕了这个儿媳的做派,想到这二儿媳嫁妆简薄,特特划了正阳门外里市大街一间生意极好的绸缎铺子给她经营。结果不过三个月,掌柜的就来报铺子亏了上千两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