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百善猛地一回头眼神一缩,就看见墙角的那只一尺半高的梅瓶,通体以青花为饰,肩部与近足处绘上覆下仰莲瓣纹各一周。腹部绘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青色墨龙,那龙首威武昂扬,龙嘴上翘如猪,鬃发长而向上飘起,双角俊秀挺拔,龙身舒展修长矫健而勇猛。
宋知春恰巧端了一桶汤药进来,看见女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奇怪问道:“寻思什么呢?有这空当功夫还不赶紧去把早饭吃了!陈三娘学了本地的厨子做了好几样点心,就着下红枣粥还不错,倒是香甜又开胃。手上的药也记着让丫头们给你抺了,人家吴太医用的是宫里头娘娘们用过的方子,特地给你熬制了一小罐过来,你着紧些擦,别留了疤痕可就不中看了。”
傅百善不自觉地嘟了嘴,正要依偎过去撒个娇,就听小五一声怪叫,“娘,这么大一桶的药全喝下去要撑坏我的,不如少喝一点吧!”
宋知春闻言一呆哈哈大笑起来,“蠢小子,这是吴太医今天新开的方子,专门用来泡脚的,说是对你的心脉极有益处,没看到是拿木桶装着的吗?怎么就想成是拿来喝的?”
小五躲在松江紫花棉布铺盖里害羞地笑了,这段时日他委实让吴太医给骇怕了,天天都是各种颜色的汤水,连陈三娘做的各色菜式里都加了益气补血的药材。
傅百善看着小五强做笑颜却神色怏怏的孱弱样子,心头顿时大痛。
想起去岁在广州时,双生子正是七八岁神憎鬼厌的年纪,天天上房揭瓦下河逮鱼,就没有过歇气的空闲。有一回不知是小五还是小六,追逐打闹时把厅堂里摆设的一支尺高的南海红珊瑚给撞碎了,两人倒是不推避责任,结果就被齐齐罚在院子里跪着。
晚上,傅百善实在放心不下到院中一看,就见两个小家伙正头挨着头挤在一处玩蛐蛐。又过了一个时辰才见他们抹眼睛打哈欠,不一会功夫就歪在地上睡得熟了,让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也是打那之后,傅家宅子里的每个房间里再没摆放过贵重易碎之物。
昔日那般生龙活虎的小五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吴太医说过这孩子心脉受损,绝对不能再做剧烈的活动,日后哪怕是骑马都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顶好就是在屋子里好生读书静养着,还要忌讳情绪起伏不能大喜大悲。
傅百善步出房门时,紧紧抑住喉咙里的悲意,直到走在院落中时才一掌击在一棵尺粗的香柏树上。那香柏已有四五十年,即便是冬天也虬劲苍翠,遭她一击后,那树簌簌地抖动了几下枝叶后才静止下来。
忽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