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策划都倒下了。
最终结果非常惨烈，本是过了，但是却是硬生生抽干了在线加班的所有人，排除敦煌的关卡设计，连豆豆都大老远被喊过来，在满编一个团三十人的情况下勉强过了副本阶段。
仅仅是副本阶段，看老大的表情和若干表述，后面还有很长一段剧情，但是天都亮了，很快这些电脑的真正主人会叼着早餐拿着饮料过来，发现人占领了他们的位置不说，还过了夜。
过了夜不说，还一副快精尽人亡的样子。
……简直是恐怖故事，他们会想辞职的。
等到凌晨六点的时候，老大清白着脸站起来，环视四周一片面无人色的小可怜，下达指令：“就到这，回去吧，明天来上班。”
“不继续了？”杜兰坤问，“再往前就……”
“人不够。”老大道，“没关系，我下午拉足了人用你们的号一起试，反正本是过了。”他再次道，“大家辛苦了，赶紧回去吧。”
虽然还有点不舍，但是每个人都一副被榨干的样子，一点没觉得赚到，个个有气无力的应了，魂不守舍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回自己办公位拿东西。
“兰姐你等下。”老大喊住杜兰坤，杜兰坤摇晃着转身。
“师父我坐会儿，等你一起啊。”书苗在他后头喊了声，蹒跚着回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晨曦穿破粉红色的云照进落地玻璃，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整个人好像还没从莫高窟的迷梦中回过神来。
满墙的飞天尖笑着从四面八方直冲过来，她们怀抱琵琶，舞姿轻盈，衣袂翻飞，表情狰狞……然后巨大的、微笑的千手的观音，这么举起一大坨武器，一抡，叮铃哐啷……
太可怕了……师父怎么可以这么可怕！
这个本打完，宝宝会有心理阴影的！
以后她怎么面对路边的壁画啊！她会出幻觉的！她会被墙上的卡通人物吓死的！灰太狼都够她喝一壶了！
“走吧！”杜兰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拿起了外套。
“嗯……”书苗浑浑噩噩的站起来，跟了出去。
两人都累得不行，走在路上沉默不言，双腿重若千钧。
“妈的。”杜兰坤居然爆粗口。
书苗吓了一跳：“怎么了……师父？”她累得不想多说一个字，但素质还是促使她还是拼尽全力带上了称呼。
杜兰坤很懊恼：“我该叫个车的。”
“……到都到了。”
“所以要骂人。”杜兰坤气得脸都阴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转头问她，“你还好吧？”
“嗯？哦，还好……”
“要不要先吃个早饭？”他抬抬下巴，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已经冒起了热气。
书苗摸摸肚子，其实通宵过人不仅虚，胃还难受，她总有点想吐的感觉，可不管什么情况，吃总是没错的，她点点头。
杜兰坤往前快步走了两步，回头问她：“吃什么？”
“咸烧饼加油条……”说着书苗都想流口水，“咸豆腐脑！”
“哦。”
“再来一碗小馄饨！”
杜兰坤回头怪异的看看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快步往早餐店跑去了。书苗猜不外乎什么你真能吃你个吃货之类的垃圾话，她一点都不怕。
等书苗挪到早餐店，至少豆腐脑和烧饼油条已经准备好了，小馄饨还在锅里，杜兰坤坐在外面的桌子上，沐浴着阳光，看着手机，他面前只有一碗豆浆，正用勺子搅着，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显然是有糖在底下。
“异端。”书苗坐在他面前，忍不住找茬。
“什么？”
“甜豆浆！”
“……你纯豆浆不加糖？”
“我可以加酱油蘸油条！”
杜兰坤摇着头喝豆浆：“我见过你喝甜豆浆，徒弟，两只眼都见到了。”
那是因为受不了纯豆浆，书苗撅着嘴吃自己的豆腐脑。
没一会儿，两客小笼包和一碗小馄饨被拿了上来，都热气腾腾。
“吃吧。”杜兰坤拿了筷子。
书苗这时候还是忍不住确认一下：“师父你请客啊？”
杜兰坤用当头一筷作为回答。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书苗点头哈腰，狼吞虎咽。
两人沉默着吃完，感觉总算补回了一点睡觉的力气，各自回了房。
“多睡。”杜兰坤出电梯前叮嘱，“这次不喊你倒时差了，你身体还没好，自己心里有数。”
书苗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是个病人，她抱着对猝死的恐惧感快速的洗澡刷牙，把隔光窗帘拉上，跳上床就闭上眼，硬逼着自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班，遇见的几个一起通宵的小伙伴，脸色还是青白憔悴的，大家见面都一副相互怜惜的样子，打招呼都带着苦苦的笑。
“还活着啊？”
“昂，还活着……”
杜兰坤还是不在座位上，工作群有老大的公告，这两天主策集中测试该阶段所有任务和副本，届时不出意外会有大波BUG单来袭，请大家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准备接单。
意思是这两天可以略微放松一下自己，摸摸鱼放放飞，在平静中等待暴风雨。
书苗心里同情杜兰坤又被抓壮丁，高强度做任务，一面心里暗搓搓高兴，连忙上游戏看看最新情况。
……一大早的，居然有二十多个人在线。
而且……这二十个人，都在敦煌！
“咦嘻嘻嘻嘻嘻！”
“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脑子里忽然以环绕立体声的模式响起了在敦煌副本里听到的那群飞天们的尖笑，在FPS游戏里锻炼出来的听声辩位功能让她毛骨悚然，感觉到处都是飞天，到处都是怪，无处不在，的精英怪。
她缓缓的撑着桌沿，把自己推离办公桌，努力深呼吸。
“妈呀。”她咽了口口水，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赶紧下线，先跑为妙，却见帮会里有个人忽然道：【帮主，我要上班了。】这一下就跟发令枪似的，陆陆续续有人冒出来请辞：【老大，我要去上课了！我们班长刚跟我说点名了。】【我也是！卧槽还是专业课！】
吴月半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们特么是嫌累想跑吧！】于是接下来帮众逃跑的画风变为：【老大，太难了！这本本来就是个BUG啊！】【我们要不等下个CD吧！反正就两天了！赶紧跟GM反映！这根本不可能过啊！】对啊真的好难！整个本都像个BUG！
【对赶紧投诉赶紧投诉！说不定GM看到了会让创次元给改简单点！】帮众们纷纷附和：【连我们都打不过，别人更不可能了啊！这本不科学的！】少年这个可能性还真……书苗忽然一震，恍然想起，昨晚那个日天的敦煌，是还没上线的！现在！让帮众们育仙育死的本，其实是相对还简单点的那个版本！
她握紧了桌沿，陷入天人交战。
劝他们继续？不，不行！以后肯定会显得自己知道什么。
干看着？不，以后他们会被难到想A游戏的！
因为三十个策划过了游戏，而且犹记得昨天凌晨其实没遇到什么大的BUG，所以很可能两天后的更新将上线新的敦煌。
想象一下辛苦开荒了快两夜一天的孩子们鼓起勇气再次开往敦煌，发现那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丧心病狂的变化……
眼泪掉了下来。
【花姐！花姐来了！花姐花姐！花姐你怎么才来啊！】书苗：【额，我来看看。】
帮众们仿佛找到了大救星：【花姐敦煌太难了，没你不行啊！】吴月半也要哭：【我也不行了，我快吐血了，我绝对瘦了我跟你们说，我都白到透明了！】【[帮会]花和尚：岩哥怎么说？】
【他没来！】
【难道我们没了岩哥和花姐就不能开荒了吗？】【没岩哥好像可以，没花姐，不行！】【上次岩哥在花姐不在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然后岩哥说可以没他但不能没花姐的！】【岩哥说过吗？】
【就这个意思啦……】
【花姐你看，这货就是这么虚伪，辣鸡！】【[帮会]花和尚：刚才谁说要上课要点名的？】【啊！】
【啊啊啊啊！】
有两个人立刻下了。
少了两个人，开荒更不成了，过了一会儿，上班的，补觉的，吃早饭的，爸妈起床了的，要喂猫喂狗的…人走个干净。
书苗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开荒了多久？】【[帮会]吴月半：昨晚开到早上八点，睡到下午，继续……到现在。】【[帮会]花和尚：哇……辛苦，很难吗？】【[帮会]吴月半：难得不正常……我跟GM反映了就下，妈的这本要是做日常大明要亡！】……GM会给你一个慈爱的微笑的，孩子……书苗心里充满疼惜，她仿佛看到了吴月半心中的大明轰隆隆崩塌——在他看到新的敦煌后。
听说欧美服也作死的给自家玩家加副本难度，并以偷窥玩家痛苦哀嚎为乐，可欧美的玩家好像还真没说把副本难当BUG反映上来的，难道大明的孩子是真的被宠坏了？
【吴月半对你说：好了……我下了啊妹子，我真累毙了，我靠……这个CD估计不行了，下个CD你来吧，我问问岩哥来不来，这本有点意思的，感觉不简单，如果过了……哎，过了再说。】【你对吴月半说：如果过了怎么样？】【吴月半对你说：……只是猜测啊，你知道我们老板谁吗？】书苗猜是那个打下张掖领地的帮会，张掖前接榆林，后接贺兰。这三城连线中，嘉峪关和酒泉就在其中，属于张掖的辐射范围。
没错，有帮会已经打下了张掖，好像是……
【吴月半对你说：就知道你不知道，是个辣鸡小帮会，叫维他戒毒所。】嗯嗯就是这个！
【你对吴月半说：哦！原来是他们啊，能打下领地也挺厉害了。】【吴月半对你说：厉害个P！哎，算他们狗屎运，把西域任务激活了，第一关就是敦煌，我怀疑一直没人找到的双城就得西域任务激活才能做。】绝了！居然让他猜对了！漫漫黄沙中与丝路一起被封印西域双城乌孙和焉耆，一开始是踩遍西域都找不到的，除非有人代替大明把西域激活——也就是往西走出“国门”，才能找到。
【你对吴月半说：真的假的？那他们牛逼了啊。】【吴月半对你说：牛逼个P，只要我们掌握了敦煌副本，以后谁要来都得靠我们，我们才是间接掌握了西域的人！】……MMP，这小子真特么凶。
【你对吴月半说：不会吧，就算一开始我们垄断了打法带老板，别人也会学会的呀。】【吴月半对你说：是有这可能，但短时间是不可能的。而且我觉得这本说说六十五级的，其实七十以上才能打。还非得高手才行，比如说，花儿你这样的绝世大T。】【你对吴月半说：……你别戴高帽啊，我可不想爆肝开荒。】【吴月半对你说：你强到没人敢挖你知道吗，今天那个辣鸡老板都说了。感觉一般帮会供不起你这样的大T，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招牌！这面子你得给哥撑起来啊！】【你对吴月半说：你去休息吧。】
【吴月半对你说：说真的，两天后，咱拉上岩哥一起开荒敦煌，我觉得这应该是游戏运营前最大一个本了，肯定有惊喜！肯定！】你也让我很惊——不喜，胖子。
书苗看着吴月半的颜色转灰，觉得亚历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