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这座被叛军占领的城市，天空全是阴霾。
有一辆越野车，疯狂地冲开了关卡，远离了这座城市。
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车后座，慕思凡抱着程依，想要把她的防弹衣解开，查看她的伤势。
手才伸过去，程依就醒了。
似乎是本能的，她拳头比眼睛睁开的速度还要快。
慕思凡躲闪不及，偏过头，还是被打到脸侧。
“是我，是我。”他努力地抱紧了程依，大声地吼道：“你身上全是伤，别乱动。”
巨大的爆炸声，程依没听到他说什么。
她只是扫了一眼，就挣脱开了，心口那儿，有剧烈的疼痛。
可她顾不得了。
“杨骁呢？”她大声地喊道，这一声，让车上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阵颤栗。
已经不能算得上是在喊了。
这仿佛是用尽了浑身力气的嘶吼。
她的嗓子也因为这一吼，刺痛着。
早前，他们埋下炸弹，按照计划要炸了反叛军所有的营地。
现在已经全部引爆了。
程依推开慕思凡，想拉开车门跳下去。
杨骁呢。
杨骁在哪？
她要去找他。
慕思凡拉住她，不断地吼着什么。
程依听不清，也不在乎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只知道，杨骁不在这儿，他有可能在炮火里。
可这次，慕思凡的力气，比她想象之中要大得多。
完全挣脱不开。
在各种劝说无果的情况下，慕思凡心急之下，把她猛地拉过来，给了她两巴掌。
“你想死吗？”他嘶声吼道。
这话，程依听清楚了。
之前他一直在喊，但是一句也没听到。
唯独这话，她听到了。
“杨骁呢？”程依问。
她问得很小声，她的喉咙喊坏了，针扎一样的疼，在巨响之中，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她盯着慕思凡看，满脸全是泪。
不等慕思凡伸出手，她自己狠狠地擦干净了，一张白净的小脸上，目光里全是仇恨。
慕思凡看到了她的嘴型，知道她依然在问杨骁。
他心里很难受。
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现在的情况，还是一团乱，只赶着逃命，谁会去想那么多。
“你杀了他。”
程依的嘴型缓缓地开启，慢慢地吐出这四个字，继而闭上了。
她怔怔地看着慕思凡。
“为什么？”
轰隆的爆炸声，使得她像是个无声的木偶。
“你为什么？”
程依伸出颤抖的手，揪住了他的衣服，捶着他的心口。
她所问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慕思凡的心里。
这些字句，如同一柄重锤，敲打着他的心。
我没有。
这样的话，梗在了喉头。
慕思凡始终没有喊出来。
或许觉得无用，或许觉得让她死了心也好。
人，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古怪，被别人用离谱的理由去怀疑的时候，往往会产生，我就是这么干了，你能怎么样的心理。
汽车很动荡，左右摇晃着。
程依的眼神，却是那么坚定，她一直一直注视着慕思凡的脸。
眼前却出现了杨骁中枪的场景。
一遍一遍，不停地在她的眼前重演。
她双手还沾着杨骁的血。
她心口在疼，整个胸腔都疼，疼得她快窒息了。
好长好长时间，才喘上了一口气。
终于远离了炮火。
到了安全的医院。
程依的伤势比她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她被放上了担架。
她始终麻木地睁着眼睛，泪水从眼尾流了出来。
慕思凡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做。
其实，他想握住她的手，轻声告诉她，别怕，安全了。
像是普通的男人，低声哄自己的老婆那样。
可程依的眼神……
她看什么都是茫然的，唯独盯着自己，眼中仇恨的光芒，让人心寒。
经过手术，程依被安排在了病房里。
当地的政府和使馆，都派了人过来询问情况，当得知哈米斯死了，叛军的军火库被炸了，所有的人都呈现出了振奋的状态。
似乎所有的人都把杨骁给忘了。
被解救回来的小刘护士，亲自来给程依换药。
“程小姐，杨队长他……”
已经是第二天了，只有小刘这样问。
她看程依的状态不太好，并不敢把话说得太直接。
“……”程依木木地看着天花板。
“你先出去吧。”慕思凡走进来，冷声驱赶小刘。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跟昨天灰扑扑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让安保公司的人去找了，没找到，那城市被炸得面目全非，余下叛军带着卡扎转移了。”他拉了个凳子坐下，轻声说。
“找什么？”程依问。
“杨骁的尸体。”慕思凡说。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不怎么愿意说这人的名字。
程依没再接话。
慕思凡冷声说：“他死了，你比谁都清楚，收心吧，好好做你的慕太太！”
这些话，寒彻骨，程依浑身都在发抖。
这就是你的目的。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程依说。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想我？”慕思凡问。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真的是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卑鄙小人么？
就真的不觉得我有什么优点？
我拼了命陪你来救你的什么狗屁情人，到头来，人死了还赖在我头上。
“程依，你不要太过分。”他冷声说。
“等爆炸结束了，你才让人去找尸体。”程依冷笑。
就算能找到，也已经炸得无法辨认了。
慕思凡一脸关我屁事的样子。
这是他的招牌表情，骄傲得如同高高在上的神，视所有人为蝼蚁。
“我让人做了中式瘦肉粥。”他若无其事地说。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杨骁死了。
是件好事。
不管是谁出手干的，都干得很不错。
他端着粥，吹凉了，喂给程依。
“吃。”他说。
“我不吃。”程依说。
“你吃不吃，他都死了，你这样，有意思么？”慕思凡把碗重重地放下，转身走了。
在他走了之后，程依拿起那碗粥，自己大口地吃。
几天之后，当地的政府军重新占领了那座城市。
在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一具男尸，被怀疑是杨骁，当地的有关部门，提取了尸体中的dna样本，进行检测。
使馆的工作人员，拿着检验报告，找到了程依。
这时候的她，正在坐在窗边，盯着灿烂的阳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小姐……”工作人员满脸的丧气，他敲响了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是他吗？”看到工作人员的脸色，程依已经猜到了他将要说什么。
果然，工作人员只是点头，开口道：“很遗憾，经检测，那确实是杨医生的尸骸，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