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住雨雪,挡住豺狼与虎豹。就有了灯光,有了薪火,有了满屋子的亲昵与温馨。君不见,巴山深处,一家人因为买不起一人一个碗、一双筷,只好你吃完了我再吃,舔犊之情,仍无处不在;陕北窑洞里,一家人只有一条打了补丁的裤子,谁出门给谁穿,再苦也有亲人维护你的体面。哪怕穷到去要饭,心中因了家人的牵挂,也就有了回家的想头,也就有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的信念。
战争中,家是一幅箩筐,一根扁担。烽火硝烟,颠沛流离,一家人扶老携幼,相依为命。父亲的脊梁母亲的背,就是掩体,就是防空洞,就是安全的屏障。“八一三”抗战时,我先生年仅四岁,正是坐在父亲肩挑的箩筐里,从日本人占领的上海郊区,逃难到青浦、到苏州、到无锡……。日本鬼子烧杀抢掠,他们全家居然侥幸逃生。在人生路上艰难跋涉了70年的我先生,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一路的颠簸,一路的晃悠,一路的亲情和父爱。
动乱时,家是一汪平静的清泉,又是一座精神的圣殿。一脸的污水,一头的唾沫,一身的伤痕,回到家就可以洗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一杯热茶、一条毛巾、一枕耳鬓厮磨,足以让你对撼天的喧嚣充耳不闻,对蘸血的皮鞭视而不见。你可以在父母的眼中,看到真实的自我;可以从爱人的唇上,感到人格的尊严;可以从孩子的依偎,体验生命的珍贵。如果你见过丁玲和陈明夫妇在北大荒受苦受难时住过的茅棚,你或许会想到,纵有豪华如五星级的居所,比起那用亲情撑起的飘摇在荒原上的家,也会失色了许多。“文革”中,我在川北一个偏远的山区插队落户,关进“牛棚”的父亲,为了避免我们的牵挂,照常寄来报刊书籍供我们学习,在来信中只字不提自己遭受的凌辱与冤屈,而且还反复嘱咐我:“向贫下中农学习,坚守生产岗位,不到大雪封山,不要请假回家!”常言道:“家是社会的细胞”,千千万万个家坚韧不破,社会就不至于面临崩溃的绝境!
上山下乡时,家是远离“文攻武卫”的世外桃源。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只要进了“知青点”,就是一家人。干活时,挑粪、锄地、砍柴、犁田,有人帮你扛重的;收工后,生火、做饭、推磨、碾米,有人和你抢着干。
亲人的家书、朋友的飞鸿,有人与你一起分享;一本好书,一首好诗,有人为你充填精神的虚空。这里没有阶级歧视,没有贫富之分,没有智商高低的差别。即使有稀罕的招工机会,也会你推我让,争着把幸运送给同伴,把不幸留给自己。在风尘滚滚的人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