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天到晚找尽机会地跟着他,说她今天干了什么,到了哪儿,看了什么样的星象,还毛遂自荐当他的二师父。 还“二师父”呢!只怕他东西没学到,人就要栽到她手上。 她就一点也不知道“勾引”一个杀人犯有多危险吗?而且还是正准备造反的那种。 为免栽下来,他只能能避多远就避多远了。 他躲在树上看她到处找他,藏在林子里看她发牢骚,她在山上崴了脚,眼泪都出来了,自己去背她,她一定觉得是运气太好了吧? 她趴在他背上,像只猫一样惨兮兮地说喜欢他的时候,他一定不知道,那好比就是拿着万千把刀子在屠剐着他。 要不是那几年他历练得心念已够坚定,他十成十已经栽倒了。 在山上那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就如同唐僧历劫。 成亲后更是如同进了盘丝洞,得多有定力才能顶得住可以名正言顺地亲近,却还坚守不动呢? 那日日夜夜,每一刻简直都似煎熬,但又那么刻骨铭心。 “进屋坐吧。” 沉静的女声蓦然打断了他的神思,他倏尔一顿,抬起头来。 面前站着的人纤瘦清雅,沉静泰然,一双眼如幽潭一般望着他。 陡然间看到真人,皇帝下意识站起来,喉头急速地滚动。 袁婧却平静极了。 她本坐在窗下做针线,的确早就看到了他,哪怕是没看到,她其实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这里是李南风的地盘,皇帝要过来,随便吱个声儿自然就有人跑腿通报了。 她是听着他脚步停在门下,站了半晌又离去,而后又席地在台阶上坐了半晌之后,她才出来的。 男人比当年更健壮,很威武。穿着龙袍的他与当初冷淡的青年相比,脸上多了情绪,但也多了几分陌生。 这一眼跨了十八年,不,是十九年,她垂眼瞧着,也有些虚幻之感。谁能想到经历过那些之后,还能再见面呢? “进屋吧。” 她又说了一句,率先转了身。 皇帝神思归位,急步跟上去! 袁婧在窗下站定,片刻后转身:“别来无恙?” 皇帝心潮难抑,走近她道:“阿婧……” 这一声“阿婧”,隔了十八年,竟也顺口。 十八年未见,她也依旧苗条,头顶松松绾着一只髻,青丝下脸庞淡然安适,只这一眼,面前人便立刻与十八年前活动灵动少女的影子叠合起来。 皇帝又觉喉头有些艰涩,眼里除了这道身影,他已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坐吧。”袁婧指着桌旁凳子,又扬声与窗外道:“缜儿,去沏两杯茶来。” 一直在院子角落里站着也没被皇帝发现的袁缜闷声应了,去了厨房。 一会儿沏茶进来,他抿唇看了那依旧痴望着他姑姑的野男人两眼,然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