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觉得不太合适,便把头低了下去。
“抬起头来,我荀宽的人从不低头。”
“你叫什么名字?”
“阿阎。”
“阿阎?这怎么能算是名字?你没有姓吗?”
“是爷爷给我起的。他说我被他捡到的时候估摸着还不足月,长这么大,着实不容易,简直就是阎王派来的小鬼,所以给我起名叫阿阎。”
“我看你谈吐倒也不粗俗,可是学过几个字?”
“爷爷以前念过书的,他拿棍子在地上教我。哦,还有阿志哥,以前在闵城的时候,他每天都会来教我们这些小要饭的。”
“如此,便跟着我的姓,叫荀言罢,可好?”
男孩咬了咬嘴唇,他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做决定,他有些想念老爷爷了,“我能去找老爷爷吗?”
荀宽抬眼,举着茶杯的手抬在半空中,“以后你就是我荀宽的儿子,是在荀府长大的,以前那些不三不四的事情休得再提。小李子,把他带给吴先生好好去学规矩。”
从此,燕城人都知道荀家除了大女儿荀茵茵外,还有一个藏了六年有余的儿子。外面那些个荀府作恶多端,生不出儿子的流言蜚语总算消停了一阵子,连圣上都亲自下榻荀府,嘴上怪罪着荀宽私心藏子,实际赏赐了一大批珍宝。传闻说,荀大人这个儿子天资聪慧,三岁识千字,五岁背百诗,六岁能文,七岁会武,八岁出的谜题已快把教书先生比了下去。传闻还说,这个孩子面容姣好胜过女子,但比女子刚毅,比女子更要耐人寻味。可是,从没有寻常百姓见过他的真容,直到他十岁那年。
荀言心里一直有个坎,那就是没能向老乞丐好好道个谢,好好道个别。十岁那年的生辰,他向父亲要求施粥十日,他那点儿小心眼怎么瞒得过久经官场的荀宽,无非是巴望着能碰个巧儿遇到当年那个老乞丐罢了,可这事呢,只是花些银子,荀家又不缺,还能帮着维护一下这几年渐渐转好的口碑,荀宽当即答应了。
十日施粥,荀言亲自站了十日。燕城普通老百姓觉得新鲜,几乎人人过来领了一碗。那些个老小乞丐儿刚开始还犹豫着,后面几天也还是感恩戴德地捧着温热的小米粥躲到街边喝着。荀言期盼、焦急、失望、沮丧、淡然,最后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微笑。他亲自舀了一碗粥,端给了路边那头上插着稻草的小女孩,还放下了一锭银子,在女孩惊讶的目光中,留下一个溢出笑容的转身。他终究没能等到老爷爷。可是,另一个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