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道,太迟了。
玛丽·安贡努修女读了我笔记本上的留言,什么也没说。很长时间,她只是把双手夹在膝间待着,坐得那么笃定,我都开始以为她睡着了。然后她卷起袖管,就像一个修女要动真格了那样。她的手臂光滑,有日晒的痕迹。
“太迟?没有太迟这一说。在我看来,你对哈罗德·弗莱还有别的话要说。那难道不是你烦心的原因?”
好吧,确实是。我又哭了。
她说:“我有个计划。我们要给他写第二封信。别忘了,是你寄出的第一封信,挑起了这一团乱麻。所以现在必须得由你收尾。只不过这一次,别写那种他会从礼物卡上看到的短话。告诉他真相,完整的真相。告诉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向窗外。黑色游丝般的云片你追我赶,划过沉闷的天空。日光是一枚明晃晃的顶针,树木的黑枝微微颤抖。我想象你在英格兰的一端,沿着乡村小路行走的画面。我想象自己在另一端,坐在一间小房间里的床上。我思考我们之间的距离:铁轨,车道,马路,河段。我想象尖顶与塔楼,石板房顶和铁皮屋顶,车站,城市,小镇,村庄,田野。好多的人。坐在站台上的,坐在车里开过的,从巴士里盯着看的,还有跋涉在路上的。自从我离开金斯布里奇,就一直孤身一人。我在一间破败的海边木屋里安身,我在海边的一座花园里修心。我的生活圈很小,没什么可说。但往事仍在我心里,哈罗德。我从没有放下过。
“你不需要自己一个人写这封信,”玛丽·安贡努修女说,“我会帮忙。办公室里有一台旧手提打印机。”
我记得自己用了好久才讲清楚第一封信,好让她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出来。我猜你注意到了我那一团糟的签名和信封上你的地址。把那封信投递进邮箱费尽周折,派一只信鸽都比那要快。
但玛丽·安贡努修女仍在讲话:“我们每天都做一点。你可以写笔记,我来打。我猜你不懂速记法吧?”
我点点头。
“好吧,就这么办。我们来写信,你和我一道,直到哈罗德·弗莱到达这里为止。我会以第一人称来写,假装自己是你。我会转抄所有的话。一个字都不会漏。你的信会在哈罗德·弗莱抵达的时候等着他。”
那你答应我,他见到我之前会先读到信?
“我向你保证。”
她的想法已经让人有点动心。我已经在编排开场白了。我觉得自己应该是闭上了眼睛,因为等我睁开眼时,玛丽·安贡努修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