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修女放下打字机,握起我的手。她给我揉捏手指,还把我的指头拉到嘴边。她吹着气,就好像指望它们能充气胀起来。“看看你呀,奎妮,”她说,“你的指甲都亮晶晶的。”她大笑。
有时候,当你看一件事觉得困难重重时,另一个人却可以只用一个微笑,就让问题在你的眼前云开雾散,直接明了。
“我们再试试看。”她说。
她把铅笔嵌进我的手里,依次帮我用一根根手指裹住铅笔。“你想告诉哈罗德·弗莱什么?”
*****
我记得班森姆海滩。我第一次抵达德文郡时去过那里。那差不多是二十四年前了。在你和我遇见之前。也是圣诞节,我当时有很多事要考虑。
我没打算来金斯布里奇的。我只知道自己不能留在科比。在那里,事情开始出问题,所以我采取了自己在事情出错时的一向做法。我逃跑了。
“什么东西一旦坏掉,”以前,我母亲抓起一块开裂的瓷片扔进垃圾桶时,常常这么说,“就永远不会恢复原状。眼不见为净。”那些话仍在我的耳边萦绕,还有她浓重的喉音。碎裂的盘碟和玻璃餐具,开线的丝袜,掉了纽扣的羊毛衫,缺头少脚的石膏摆设——无一幸免。我的父母从不富裕。我们住在肯特村头一个租来的小房子里,靠父亲做木匠的薪水过活,而我母亲是个大块头的奥地利妇女,粗壮的双手上,好像永远涂了鹅油。她一直在扔东西。我们家最后还有东西剩下真是个奇迹。我父亲趁她不注意时检查垃圾桶,把还能修的东西拣回来,转移到他的工作间。不知为何,难得有修好的时候,假使真的修好了,母亲也只会责难地盯着一个被粘回原状的盘子,就好像在说:“你怎么还在?我以为我已经甩掉你了。”
或许我照搬母亲的话了,她本意并非如此,但我把她的规则应用到我的生活中。归根结底,我们都在寻找它们——所谓的规则。我们从最诡异的地方将它们顺手拈来,如果它们似乎起过一次作用,我们就一辈子照章行事,全然不顾它们后来或许会引发的不快与困难。所以当我有一次舞蹈考试没通过时,我就拒绝继续尝试。相比面对老师的失望,干脆一走了之更容易。当有朋友在假期营里严重伤害我的感情时,我的做法也是一样:我坚持要求回家。多年后,申请牛津大学,我猜你也可以说,我是在用这种方法逃离父母。身为他们唯一的子女,情况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招架。
从科比离开后,我连续奔波了很多天。这里住一晚。那里待一夜。有时只待几个小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