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笼着层寒气。
一定是今夜的月光太清冷。
太监见他们两个停止了交谈,说了句:“进去吧。”转身就走了。
林秉聪回头再次做了个你放心的表情,赶紧跟进去了。
皇上并无大碍,也就没再宣召其他太医,第二天一早晨老院使进宫,林秉聪请他过目昨夜的脉案,顺带着问了那张药方子,然后走出内间。按规矩,写好的脉案要交给太监,进呈皇上御览后方能下药。林秉聪一抬头,只见在外间等着取脉案的,又是昨夜里那个太监。早晨阳光充沛,看得仔细些,他二十多岁年纪,像大多数成年累月在宫中的人一般白皙阴郁,却着实俊美,美中不足的是,个子矮了些,比寻常女子差不多少。说起来,不男不女的公公,也不需要什么魁伟的个头儿,林秉聪之所以这么想了下,是因为这个太监的神情身姿,远不像别人那么低眉顺眼,竟有几分傲岸,像个有点身架的戏子。
出了昭仁殿林秉聪问陪同去取药的御药房太监高升。高升嘿嘿一笑:“您说小梁子?人家有来路的,早前在南府(升平署)当差,一下子就升到御前了,后头是鳌爷,走后门。”
宫中提起鳌爷无人不知,是鳌鲲。此人是正儿八经的镶黄旗贵族,父亲是堂堂散佚大臣,自己是一等侍卫,之前名声更旺,是因为大家都传他是禁宫大内侍卫第一高手,自从为了跟鄂尔泰争匹御马吃了个亏,之后就没那么光彩了。不过官位家势都在,想要把个太监从南府调到寝宫还是不难的。怪道呢,觉得那小梁子像戏子,原来是曾在南府中,早晚对着伶人戏班,耳濡目染,自然就潜移默化的带了痕迹,只是……林秉聪瞄了眼高升,这小子今天笑得古怪,透着邪劲儿,他嘴里的‘走后门’恐怕不是让鳌鲲提挈走捷径这么简单。果然高升看见林秉看过来,有点得意,自己拍拍屁股:“喏——”
林秉聪笑着一皱眉,懂了,这在宫中也是司空见惯的。
圣祖年间,太监还没有明确的品级划分,可也有三六九等,互相还攀比呢。比如说,被主子赏了宫中对食的,看不起外头娶妻妾的,花得起钱外头娶妻妾的,看不起没钱打光棍儿的,单身光棍儿,又看不起仗着几分姿色去陪男人的。所以,高升很是看不起梁太监。
这样啊,林秉聪心里想,如果梁太监是鳌鲲的相好,自然会厌恶鄂尔泰,怪不得自昨儿晚上开始,怎么都觉得他神色不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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