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这句话错在哪儿,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没反应过来。
“这孩子,睡一晚就忘了。”林夫人当然不信她是真得忘了,笑得意味深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让阿绅给你说说,二叔昨儿娶得是哪家姑娘。”
咦,难不成还是她认识的?
来这里总共也没多少日子,大多时间也是和男人混在一起,认识的姑娘倒真没几个。想来是唐糖认识的人。
赵小栀一脸认真看向林泽绅,盯着他微抿的唇,咽了口唾沫。
“洛菲颜。”林泽绅说。
照例是面无表情,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啊?!”赵小栀却是惊呆了。
“你说那个怀过你孩子的百乐门大明星洛菲颜?”
这话说得......
连林夫人都尴尬了。
林泽绅皱眉,搞不懂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推了面前的粥碗,面色不悦地起身:“妈妈,我上午先去一趟公司。”
林夫人见他这模样,以为他还对那小贱人恋恋不忘,抬了抬下巴叫住他:“带着未婚妻一块儿去吧。”
“什么?”林泽绅敛眉,回头又瞥了眼唐糖。
她倒是没什么反应,还纠结在洛菲颜的事情上。
盛世山庄的时候,聂无双说林泽绅在筹备婚礼,她以为是林泽绅和洛菲颜,所以才激恼了体内潜藏的灵魂。
“镯子都戴上了,还不把身份坐实了?”
林夫人早就注意到唐糖腕上的镯子,亮晃晃的,很衬肤色。
赵小栀闻言低头一瞧,这镯子很好看,早上醒来便在手上了,听林夫人这么说,似乎还不止好看那么简单。
不禁联想到昨晚,唐糖到底和林泽绅说了些什么。
身份坐实?莫不是定情信物。
咳,赵小栀脸上一红,摸着镯子不做声。
林泽绅淡淡收回目光,低咳一声:“那也不急着带她去公司。”
“哟,怎么,觉得我们唐糖丢人拿不出手啊。”林夫人不喜听这话,瞪他一眼,“让员工都眼熟眼熟,不能认错了老板娘。”
认错老板娘这个梗,在林氏是常有的。
那时候洛菲颜常跟着他进出公司,员工们见了私底下自然要讨论的,都把洛菲颜当神供起来。
有一次洛菲颜挺着肚子去林氏,正赶着林泽绅开会,新来的小丫头见了,张口就叫她林太太。
这事后来给林夫人知道,心里头暗戳戳地气恼。
“管他们做什么,我走了。”林泽绅淡声笑笑,不作辩论,叫了老张一道出门。
林夫人急了,手肘一抬,推了推还怔愣的唐糖,挤眉弄眼:“快跟着去!”
赵小栀会过意来,随意擦擦嘴,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嗯!”
心道那唐糖果真是好手段,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竟然就把林泽绅给搞定了?
不过问题来了,她现在用着唐糖的身体,和唐糖喜欢同一个男人,若是真得嫁给林泽绅了,要怎么算?
正这么想着,已经火力全开冲了出去。
穿了双平底鞋,跑起来本来不费劲,可身上的旗袍碍事,牵拉着迈开的小腿,一大步生生撇成几小步。
好在林泽绅走得慢,听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眼,嘴角微弯,双手抄进风衣里,停下来等她。
清晨的天光微黯,寒风凛冽,小路边挺拔的常青树发出“沙沙”声响,仿佛情人的低喃。
而几十米距离的林泽绅,微微昂首,脊背挺直,黑色风衣衬地气质清冷。
赵小栀又红了脸,奔跑的小脚缓下来,学着洛菲颜迈起了小莲步——
这样的林泽绅,要多看几眼,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
“跑了这么几步就跑不动了?”林泽绅见她挪着小碎步,索性走过来。
十分自然牵起她的手,说:“你该好好锻炼了。”
赵小栀觉得自己的手一下子就麻木了,像有电流钻进掌心,温温热热,不多时便窜入全身。
两个人坐进车里,窗户全关着,林泽绅倒没什么,手上依然牵着她。
赵小栀却不自然了。
她是头一回这么矜持,平日里都是自己撩林泽绅,这回换他来,反倒受不住。
一路上都在偷瞟他,瞟地林泽绅的耳根也不由得红起来。
“咦,你耳朵红了。”赵小栀觉得有趣,眼睁睁瞧着他的耳朵一点一点变红。
“有点冷。”林泽绅松开她,目不斜视。
他还是不习惯唐糖这个性子。
想到此处,林泽绅突然转过脸,表情淡淡地说:“昨晚我让你背的诗词,念来听听。”
赵小栀听了笑意一僵。
诗词?
什么诗词?
“你先起个头。”赵小栀当然不知道,只能蒙一蒙。
林泽绅当即就变了脸。
“算了。”
赵小栀讪讪一笑,觉得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正琢磨要怎么解释。
林泽绅又问:“唐家大火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不记得啊。”
完了完了,赵小栀默默捏了把汗。心道唐糖那小姑娘是有多心急,才出来就直奔主题,完全没考虑到她这边怎么圆谎啊!
林泽绅听了,倒是没想到双灵魂这一茬,只皱眉盯着她,以为她脑袋不清醒。
“是不是我昨晚说了什么?这个事情啊,是这个样子的,”赵小栀舔舔唇,说话有些急了,“你知不知道双重人格?就是一个人经历了重大刺激,精神上为了逃避,作出某些奇怪的反应,比如今天是一个样儿,明天又是别样儿的。”
见林泽绅还没什么反应,估摸着是没听懂,便简明道:“差不多就相当于体内住了两个人,但实际上呢,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人格,人格,你懂不懂?”
这样说也算有科学依据了,经得起考究。
赵小栀目光笃定地与他对视。
但是林泽绅半晌都未回应。
赵小栀还想解释地更清楚一些,两只手都开始配合起来,准备做一番渊博的演讲。
“你怎么知道这些?”
但是林泽绅一句话就将她堵了下去。
“我......”
林泽绅偏头,好整以暇看着她。那意思就好比是,你编,你接着编。
“聂无双啊!聂无双说我最近神神道道,说八成是有这个毛病。”
“嗯。”林泽绅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赵小栀这次,算得是有惊无险了。
得想个什么办法,和另一个灵魂通信。
直到车子停在林氏公司门口,赵小栀和林泽绅都没再说一句话。
两个人的气氛就像是情侣之间在冷战一般。
“他有没有说过,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好?”刚一下车,林泽绅替她拉开车门。
话题又跳回去。
赵小栀无辜地望着他,撅嘴:“什么意思,你不喜欢这一重人格么?”
这一点怕是很难分清了。
林泽绅喜欢原来的唐糖,还是此刻的唐糖,本质上其实没有分别。因了两个唐糖都是同一个人。
对。林泽绅只当一个是正常的唐糖,一个是病态的唐糖。
“有病总归得治。”
撅起的嘴瞬间垮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等林泽绅喜欢上“病态”的唐糖,她就要摊牌!
**
林氏公司。
果然,林泽绅的公司就跟他的人一样——严谨,严肃,严格。
从哪里看出来的?
林氏公司进门的墙壁上,金光闪闪贴了这六个大字。
赵小栀从没见过这样直接的训条。
看向林泽绅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膜拜。
公司内的员工们就更不必说了,个个西装革履,板寸头,大背头,油光闪闪,整得人模人样。
不过员工们对老板的私事都是极为上心的,昨日洛菲颜大婚,大伙儿都知道洛小姐和老板已经没戏了,没想到今儿就带了个新脸孔。
看报纸地都认出来,这新脸孔正是唐家唯一幸存的唐小姐。
唐小姐和林泽绅的关系那是早就定好了的,传言虽说林泽绅不待见她,可今儿却带着她来了公司,大伙儿都纷纷猜测,看来唐小姐顺利挤掉情人,正式上位了。
和林泽绅他们一道坐电梯的有几个部门高管,交谈之间,几个高管也时不时看向唐糖。
对此,林泽绅礼貌地笑笑,语气官方地介绍:“我太太。”
“哦,林太太,久仰久仰!”那几个部下听了,反应极为迅速,忙点头哈腰地问好。
赵小栀则是一脸懵逼。
这厮刚刚说什么来着?
林太太?!
瞪圆的大眼在林泽绅和部下之间来回梭巡,一时惊得五脏俱颤。
电梯到了六楼停下,赵小栀还恍恍惚惚没缓过神来。
林太太三个字的冲击太强,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
幸得林泽绅体贴,待部下出去了,才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出来。
一言不发走进办公室——在门外助理们好奇的注视之下。
“你刚刚叫我什么?”
到了办公室,林泽绅松开她,反手关了门,神色自若地走到办公桌前。
抬手指了指窗边的书架:“坐在那里看书,过完年就要上学了。”
答非所问。
“林泽绅,你刚刚是叫我太太吧,我没听错吧,欸,你再叫我一遍,我得确认了才能好好学习啊!”赵小栀双手撑着桌沿,笑得花枝乱颤,小脸涨得通红。
林泽绅唇角微弯,倾身杵近,隔着桌子抬手敲了她的脑门,说道:“早晚是我的太太,提前叫你一声就高兴成这样么?”
话虽如此,却还是对孩子般的语气。
这宠溺莫名让她觉得别扭。
赵小栀翻个白眼走开,又开始盘算什么时候整顿一下身材,提升一下魅力。
这时助理敲门进来。
“林总,林二爷和五姨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