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汽车的鸣笛声传到这酒吧后头的巷子里,而我们每个人心里头似乎都有自己的鸣笛。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在路向北说完这句话后紧紧地盯着他,虽然昨天他的行为已经表达了我们之间进一步的关系,可是这一刻他亲口说出来“男朋友”三个字,简直像给我戴上婚戒似的,而他后一句强调性的宣誓主权,让我在顾里安和白小男之间不那么尴尬,向北见我看着他,对我笑笑,握紧了我的手。
顾里安惊讶于向北的宣言,我从未在他面前正儿八经的描述过向北,只说过是个小孩,突然这小孩就变成我的男朋友,不过他从小到大遇事都能沉着冷静,意想不到这种表情也就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他没看我们,到了白小男身边,我的目光已经从路向北这儿转移到他们身上。
白小男这时候不像刚面对我时咄咄逼人,她看着顾里安的眼神是委屈又带着嘲笑。
顾里安的声音有些无力,他说,小男,我们之间的事跟佳音没关系。
白小男退离他一步,说,“顾里安”,可她只是叫了顾里安名字,欲言又止后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算了,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小男就这样把话说完走了,那一刻我突然心疼起她来,顾里安就站着,没有追上去,沈珺珺真是我们这一出唯一的旁观者,她看白小男就这么走了,而我们谁也没把话说清楚,她担心白小男跟着追了过去。
于是,现在就剩我,顾里安,和路向北三人了,向北问我,“我需要给你们点空间让你们谈谈吗?”
可其实此刻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和顾里安谈。
我点点头,向北说,“我去前面路口的便利店买点东西,你好了来找我。”
向北走后,我小心翼翼问顾里安,“你跟小男怎么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开始认认真真谈恋爱了啊,那个男孩子看上去很不错。”
“嗯,向北啊,是很不错,我追的他。”我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
顾里安也笑了笑,“你是这样子的。”
“小安,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这些,我得承认我给你发那条微信的时候并不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而且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你跟小男在一起了,可是那个感觉和我后来对向北不一样,我对你,我们之间可能是超越了朋友,比朋友还亲的家人那种感觉。”我解释着。
“佳音啊,我跟小男分手了,”他打断我,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我是个不懂爱情又枯燥乏味的人,所以我跟小男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我欣赏她,我跟她聊得来,就是爱情,我人生到目前为止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那一天我收到你消息的时候,突然在想对一个人说出我喜欢你是什么感觉。”
优秀的理科生顾里安仿佛在跟我探讨关于爱情的话题,他的困惑像是踏进了一个从未涉足的领域,就如同我在解读粒子方程式般。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对小男不是爱情?”我问道。
“因为有一天,我觉得就算不是她,我可以跟任何一个人去恋爱结婚,所以我想放开她。”
我当时没有很懂顾里安这句话的意思,我岔开了话题,问他怎么会来这里的,他说是白小男叫他来的,白小男说我也会来。
沈珺珺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说她送白小男上车回家了,问我这边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她过来。
我说,没事的,我待会儿也跟向北回去了。
挂完电话,顾里安说,好了,你快回去吧,有人在等你呢。
我望着路口的便利店,顾里安又催促,快走吧。
向北坐在便利店窗边的椅子上,我进去的时候他正低头翻着一本漫画,我轻喊了声,“向北。”
他抬起头看我过来了,把漫画书合上,“要给你买棒冰吗?”
我们咬着棒冰在夜色里走着,黄色的路灯和夜晚的风作陪,行驶的机动车里的人们也许也有他们的心思。
我问,“你怎么会来?”
他咬了口棒冰,“你忘记我在这里打过工啦,我来拿些东西,刚进来就看到你们三个出去了。”
“哦。”我恍然大悟,“向北,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向北见我棒冰吃完了,从我手里把棒冰的木柄拿过去连同他的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我喜欢你,就像你知道的,从很早开始,眼里心里只有你,”我们停止继续往前走,我站在他面前说,“那你对我也是这种喜欢吗,我的意思是,或许你可能只是觉得我还不错,或者习惯了跟我住在一起,所以你错觉了以为你喜欢我。”
“我错觉的部分在于我以为我不喜欢你,”向北说,“我甚至也以为我是习惯你的存在,可是习惯不会让我的眼睛在人群中找你,不会让我嫉妒陈禹豪或者顾里安想留住你。”
我听完向北的话,感叹了下,“原来你那么喜欢我啊。”
向北拦了辆出租车,“是,原来我那么喜欢你。”
晚上躺在床上在想我认识的这两个男孩确认爱情的方式,顾里安说他想放开小男,路向北说因为他想留住我,而我现在需要面对的是跟白小男的友谊。
第二天下班我直接去白小男公司找她,如果友谊关系中有三个人,那肯定不是等腰三角形,我跟白小男的友谊不如我和沈珺珺,它比我想象得还要脆弱。
沈珺珺在我心里是个很了不起的女性,我对她崇拜,白小男在我心里也很厉害,可我不得不承认,我面对她,会自卑。
我等到她收工出来,她看到我并没有想搭理,我还是走了上去,我说,“小男,我们谈谈吧。”
我们俩在甜点店对面坐着,我的包搁在身前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你要找我谈什么,你跟顾里安吗?”她直奔主题。
“我给顾里安发那条消息的时候确实不知道你们在一起了。”我解释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无所谓啊。”白小男喝了口水。
“我主要不是跟你说这些,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我跟小安确实只有友谊,我找你是想谈谈关于我们之间。”
“许佳音,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幼稚,你对待所有的人和事都幼稚得理所当然。不管我愿不愿意相信,你跟顾里安之间只是友谊,你觉得我们还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心无芥蒂地做朋友吗?”
“那你呢,你觉得我们之间的芥蒂是因为顾里安才产生的吗?你有真正地把我当成你的朋友过吗?还是因为顾里安总是护着在你眼里一无是处的我,所以你要证明你可以得到他?”
白小男冷笑,“你都能想到这里,那还跟我谈什么真正的朋友。”
“是啊,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我们心中各有猜忌,却从不在对方面前坦诚,只是最表面的社交而已,我也没有跟你修复友谊的想法,我为我自己坦诚一次。”
我说完这些很释然了,我不知道这个话里我说了多少真心话,多少假话,我为这段友谊辗转反侧过,想过该怎么跟她解释去修复回到最初的时候,只是现在面对白小男时,我失去所有维持友谊的想法,友情有时候跟爱情一样,没有天长地久,如果两个人之间已经不是误会的问题,该舍弃的友情在适当的时候就该舍弃了。
白小男依旧先我一步起身走了,我还坐在那儿思考,其实没想什么,只是一瞬间发现自己不像我想象得那么善良,白小男的冷笑留在我的脑里挥散不去。
我走进地铁站,想着我和白小男刚认识自我介绍的时候,从陌生到熟悉和沈珺珺做铁三角的时候,可我们俩都在否认曾经彼此真心对待过对方。
晚上我跟路向北说了这件事,我问他,“我这么大的人了,把友谊也闹翻了,是不是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爱?”
向北给我拿了块布包着冰块递给我,“你可爱得把眼睛都哭肿了,敷一敷吧。”
我敷着眼睛,他在我旁边坐下说,“我们都知道人生病了,需要看病治病,医生和病人都要学会接受一种结果叫做医治无效。人的感情和人的身体一样,也会有不可挽救的时候,所以我们都得学会放弃。”
我好长一段时间因为自己年长的缘故,把向北当成个孩子,但随着我们越发的亲近,我越发现在他身上孩子气和安全感是可以共存的。
我把冰块放下来,捧起路向北的脸,手上的冰冷一下子刺激了他的面部,他“嗷”了一声,我呵呵地笑,向北也跟着笑起来,然后双手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我的下巴靠在他肩上,我说,“小北,你相信吗?顾里安他对我也没有朋友以外的意思。”
他松开我,像开玩笑似的说,“原来你这么没魅力啊,好啦,赶紧去洗澡休息吧。”
这周的周末一大早,我醒来正想着如何安排时间,沈珺珺给我打来电话,她说白小男辞职,要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了,我想想还是跟你说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我没法立即消化,我“嗯”了声,问,是因为我吗?
沈珺珺叹口气,也许吧,我只是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女孩啊,要是跟男孩一样就好了,有什么矛盾打一架就结束了。
我心里也清楚,白小男这一走,我们这辈子差不多就没再见面的机会了,缘分也就此终结了。
沈珺珺听我沉默,想转个话题,“佳音,我上次寄了套茶具到你那儿,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我替你收着呢,你什么时候来拿吗?”
“我不来拿了,你替我送给马医生吧,上次我家里的事辛苦他了,我实在想不出怎么感谢他。”
“送给马医生的?那你可以亲手送啊,小北说今天叫马医生过来吃饭,你也来吧。”我从床上爬起来,穿了拖鞋往楼下跑去吃向北。
向北刚好外面晨跑回来,看我火急火燎地从楼梯上下来,喊道,“许佳音,你小心点。”
我一到楼下蹦到他面前,捂住电话跟向北说道,“马医生确定今天过来的哦,珺珺要谢他,我让她也过来。”
我说完,又去说服沈珺珺,“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谢,我把地址发给你,就这样定了。”
挂完电话我要去找东西,向北拦在我面前,“你在想什么心思?”
我摇头,装作无辜,“我没想什么心思啊。”
“你一脸鬼心思。”
“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
“嘿,你不觉得沈珺珺好像对马医生挺有心思,马医生又好像对珺珺也挺有好感。”我就不否认了。
向北听我讲完,去房间换衣服,我跟着他后面到他房间门口,重复问,“你不觉得吗?”
向北拿了干净的衣服到洗手间,我又跟着过去,“可是万一沈珺珺跟马医生真在一起了,我不得叫沈珺珺舅妈?”
向北把T恤撩起来,准备脱衣服,我还没眼力见,沉迷于自己的遐想,向北把衣服撩到一半,“许佳音,我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叫沈珺珺舅妈,我知道你要是再不出去,现在就得跟我坦诚相见了。”
我眼睛往下看,才发现他要准备脱衣服洗澡,立即拉住他的手往下按,让他把衣服放下,“我出去你再脱,我马上出去,我们够坦诚了,不用那么相见。”
向北在我出去后把门给关上,我在门外脸红心跳不止,前几日因为白小男的事,我无暇正视我们俩之间已经的新关系,刚这一会儿我才意识过来,我们现在是以恋人关系共处一室,随时都会变得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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