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礁石突现神力,心中纠结难逃愧疚。
打车将女孩送到她住的酒店后回来已经接近两点钟了,路上得知她叫龙香羽,而且通过旁敲侧击,最终确定她并没什么丢失的妹妹,她就住在离我不远的另一家酒店。在房间里尽力平静了许久,但是我依旧无法安然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把皮皮也给弄醒了。无奈,给皮皮穿上了衣服,打算带着憋了那么久的他趁着天黑出去散散心。再次离开酒店,越过酒店前面的路,来到了对面栈桥旁的观海平台。看到平台下远处的礁石,我想那里更适合此时的我,于是用尽力气,想狂奔过去以缓解一下此时内心的压抑。
然而刚刚起脚,几乎就在一瞬间,我就到达了那片礁石滩。不下于两百米的距离,竟然在一瞬间就到了!!在我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时间内就到了!我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头顶“飘”着的皮皮,那双大眼睛依旧眨巴眨巴地看着我,若无其事。
肯定又是该死的寰冥的缘故!什么寰冥,什么魑魅魍魉,我已经受够了!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让我无法去正视了,还不如让我安然死去,我真的不愿意再这样痛苦地活下去,我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我想爬上那块耸立在海里的最高的大礁石,于是便想跳上一块比较低矮的小礁石作为台阶,然后再爬到大礁石上去,可谁知一跳之后,竟然发现自己已经跃然腾空于大礁石之上了,赶紧做好落地准备,踉跄了一下后站在了足足有三米多高的大礁石的顶端。
“啊……!”我双手紧握,振起双臂,冲着海面撕心裂肺地吼叫,声音惊起了一些飞鸟。
狂吼之时,我竟然发现此时的我不需要换气,一两分钟之后,没有了继续吼叫下去的动力的我,才停止了这种似乎没有意义的行为,然后屈膝坐了下来。
这几天我一直没有观察自己身体上的细微变化,现在我被刚刚发生的事情震惊了,与此同时心中对于升华为寰冥或者是沦落为醒尸的怨恨也略微减轻了一些。或许正是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不知道现在我怎么样才是对的,我失去了方向。海浪拍打沙滩、礁石的声音,此刻似乎让周边空间里的事物都凝结了,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动的只有我。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我不知道此刻该做些什么。
心中此刻无比混乱,毫无逻辑可言,太多太多的事情一时间涌入了脑海。此刻已经是一个寰冥的我,不知道对自己的未来该如何定义,更谈不上计划了。或许我该对寰冥有个更加中肯的认识,“醒尸”、“活死人”的称呼应该在今后的日子里从我的口中、心中消失——自己都把自己当作“活死人”了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一滴液体此时滴落在了我放在弯曲着的膝盖上的左手手背上,脸颊上感觉到了眼泪流淌过后的干涩。
“睡了吗?我睡不着,想和你聊聊,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一阵短信提示音将我从恍惚中惊醒,掏出手机,擦干了眼眶,看到了龙香羽发来的信息。
她那圆润的、丝毫没有粉饰痕迹的脸庞此时不由地浮现在我的眼前,虽然和春草一模一样,但却更加细腻。头发乌黑浓密,比春草的头发上面多了一个发卡,此外别无其他修饰。此时我想了《诗经》里面的那几句诗:“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脸如蝤(qiú)蛴(qí),齿如瓠(hù)犀(xī),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此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不知怎么的,我有一种背叛了春草的感觉,本来想把春草从深山之中带出来,让她脱离苦海,但是现在我却在这里和别的女孩聊天,而且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这到底是什么鬼?最近这段时间我到底是怎么了?一系列的小概率事件一时间潮涌般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一个接一个地让我完全没有喘息的余地。突然变得怪异起来的胡申哲,神经一般的林峰,这个年代独居荒山野岭之中的春草,和春草一模一样的龙香羽。春草,难不成春草是荒山中的女鬼变化而成的?这个想法突然涌入了我的脑中。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可以吗?”正在惆怅之时,她的第二条信息又在屏幕上闪了出来。
见?不见?我此时难以拿定主意,今晚我虽然强作镇定,但是从见到她的一刻起,我心中确实出现了各种焦躁。春草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了,我现在真的不想把龙香羽也拉进我这滩浑水中来。现在我唯一自以为尚且算得上正确的判断就是,以我现在的状况,和任何正常人过多接触就等于是害了他。其实这也是春草离开时我没有强留的原因,我尚且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寰冥而不是一个人的我以后的路应该通向何方,所以更不能让春草跟着前途未卜的我一起经受波折。现在我想起了四个让我自己哭笑不得的字——人鬼殊途。
我心中能感觉到对龙香羽的纠结其实是缘于我对春草的挂念,正是因为龙香羽和春草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对她如此感兴趣,换做另外一个长相的人,今晚或许什么也不会发生。现在回想,在决定帮她付款的那一刻,虽然我没有看到她的相貌,但是她和春草一样的声音已经左右了我的意识。我显意识中没有得到明确信号,但是潜意识已经决定了我的判断,因为我又听到了那日思夜想的声音。
我是鬼吗?在春草家的时候有些书也写到了“魑魅魍魉”的意思:“原为古代传说中的鬼怪,指各种各样的坏人。出自《左传·宣公三年》:‘魑魅魍魉,莫能逢之。’”我不知道寰冥的先人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又或者春草所说的醒尸其实才是正常人对这个群体的看法。就算是寰冥自喻的这两个字也让人深感莫名,中国汉字里成千上万的字眼不用,竟然偏偏挑中这样的贬义词。更没想到的是,我现在竟然也是这鬼怪中的一员了。最没有想到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春草以及这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相继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之中。
见!如果自己都把自己当作是鬼怪了,那就真成鬼怪了,或许一切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那么糟糕,心中尚存的一丝桀骜占据了上风。
“我在海滩上透气,你还没有休息啊?”我的手指快速在手机键盘上游动着。
“我去找你,但是有些害怕,黑。”几秒钟的时间,龙香羽的信息便回了过来。
看到这条信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当一个男人被依靠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成就感吧。我现在应该拿出一个男人的样子来,不应该再这么颓废下去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或许这就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等我一下,我去酒店楼下等你。自己别出来,外面危险。”我不知道怎么会用上“危险”这个字眼,或许此时我心中浮现出的是对春草独自一人走在山路上的挂念。现在我已经无法和春草联系了,真后悔当时没有把手机留给她,哪怕只是让我再见春草一面也行,只要让我确定她平安到家就够了。此刻我心中已经起了无数波澜,久久无法平息。发完信息,放好手机后,我起身快速向龙香羽所住的酒店飞奔过去。
这次却没有了瞬间转移的效果,和平时跑步一样,一路狂奔,皮皮在我上方的夜空中悄无声息地跟随着。自己心里估算着时间,大约五分钟以后,穿过依稀几个路人奇怪的目光,来到了酒店的门口。虽然不像之前那样能够瞬移,但是这一路狂奔也并没有让我气喘吁吁,心跳也没有加速。
春草,对了,春草的那封信,那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和胡申哲见面之后,我要尽快说服他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尽管一切都让人觉得荒诞无稽,但是有皮皮如此这般的生物存在,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个问题。我一定得回去确定一下春草到底怎么了,其实现在我也很后悔自己为什么选择走,心中也曾经恍惚出现过一种想法——和春草就那样归隐在大山深处,过起平凡的日子。但是现实是我还有家,奶奶、父母、胡申哲都在这里,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还好好的。
现在我基本整理出了心中最纠结的两个问题:春草到底为什么不跟我走?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我在心中骂着自己为什么决定来见龙香羽,我应该回去看信才对,或许春草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早看一分钟可以早回去一分钟帮她。但是眼前的这个龙香羽在我心中其实就是春草的化身,我没有勇气拒绝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