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尾的鞭炮纸屑还未散尽,就像一片片被踩得稀烂的落红,下一年的年头就接上了上一个年尾。年头年尾相接的那个晚上,无聊而又无奈的郭余冷锅冷灶地守着冰窖一样的家。爹娘早就不在了,弟弟郭富也在甘肃做了上门女婿,一个妹妹早就成家立业了,也是孩子事务一大堆,根本就顾不上老光棍郭余。郭余的脸朝着墙,一个人孤独地躺着,偏偏睡意全无眷顾的意思。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想睡是偏偏睡不着,而不该睡去的场合,反倒怎么也打不过困神。
这个年对于郭余来说应该用一个“熬”字来了结。本该成为老婆的小芳杳无音信,辛辛苦苦积攒了几年的钱几乎花费殆尽,这还不算,关键就是觉得太丢人。“哎”,郭余一声叹息未落,却听门环响了一下,郭余想是风吧,这大过年的,大概只有风才有时间串门,这个时间,人家都应该儿女成群地举家团圆吧。
“余哥”,分明就是那个逃走了好多年的留根的声音。郭余苦笑了一下,心说自己大概是神经不正常了,那个留根怎么会回来了。可是这样想着,就觉着有人站在身后,猛地坐起,果见留根笑吟吟地站在床前,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仔细一瞅,孩子扎着一条冲天的小辫,显然是个女孩。郭余揉揉眼,半起着身子,干着嗓子问:“留根?”
留根大声笑着说:“余哥,你没见鬼,就是留根。快,妮儿,叫大爷。”
留根怀里的小东西娇娇脆脆地叫了一声“大爷”,郭余的眼泪却“哗”地一下流下来,倒吧孩子吓了一跳。
留根坐在床沿上:“余哥,哭啥。你啥事没遇见过,这多大个事!也怨我,来晚了,早来几天也能劝劝你,走,起来,跟我回去,我叫孩子她娘炒了俩菜,咱兄弟俩喝几盅。”
郭余摆摆手:“算啦,算啦。兄弟,大过年的,你也刚来,我就不去了。你都好几年没见到你娘了,好好陪他们说说话吧。”
留根虎了脸:“余哥,要不是你救我,我娘还能有我?我都跟我媳妇说啦,说我要请我最好的哥们喝酒,你不去,这不是打我的脸?好了,你不就是嫌丢人,你能有我当年的事丢人?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要是真都怕丢人,一缩脖子一蹬腿走了,那个人就真叫自己丢完了。”
郭余抬了眼:“吆呵!行啊,留根,出去这几年嘴皮子练出来了,能说会道了。”
留根说:“余哥,别挖苦兄弟我啦,这些话当年那些除草剂在我肚子里闹腾的时候就有啦。要不,我能找你救我?别忘啦,兄弟我是读过书的,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