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之月,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虹藏不见。
农闲是战季,这年冬天秦国破天荒没有兴兵,因为国中大饥。
没有战事,按说秦王该很闲,可是让他闲下来简直是笑话。
柱下史张苍领着一大帮子人天天给他算账。
算账过程虽复杂,结果却很简单:饿死太多人不划算,来年没人干活打仗怎么行?
筹粮调粮买粮赈济,他都盯得很紧,吓得治粟内史属下各级官员几个月都没睡好觉。
太仓令随时可能被传召,重灾区也随时可能出现暗访密使,最可怕的是微服出巡。
马蹄所过之处,当地官员心肝都要颤三颤,于是最后关中大半官吏都颤了一颤。
秦国富商今年也受到了咸阳宫的格外青睐。
北方牧马大商和南方朱砂世家的家主都被请到咸阳宫跟秦王谈一谈心。
咸阳宫的水很贵,所以乌氏在咸阳喝了半个月的水花了一万匹马,因为秦王缺马运粮。
咸阳宫的房也贵,所以清夫人在咸阳宫住了一个月花了几万石粮和一支走蜀道的商队。
关中受冻灾,天府之国的巴蜀却仍然丰收,调粮食都得从蜀道走。
蜀道天堑不好走,所以不独清夫人家,所有走蜀道的商队都被征用。
当然这些富可敌国的大商也不是吃素的,拐弯抹角地跟秦王谈条件。
乌氏要马匹专供,清夫人想朱砂特营,秦王召治粟内史治下几位属官商议。
商议的结果是,很过分。
一旦专供,就是躺着赚钱,他们怎么不直接抢国库?
大商垄断供给,相当于掌握定价权,一旦成势,官府的平价令就会成为空文。
秦王又想要人家的粮和钱,又舍不得给人一点甜,一时难以决断。
他斜躺在榻上,太医令夏无且在给他挑着足下的水泡和老茧。
窗外新雪,阁中温火,难得的清闲安谧。
一切都似静止,除了夏无且手里蠕动的针和秦王敲打榻沿的手。
夏无且御前侍奉多年,最懂进退,一听谒者在外喊“太尉请”就嗖地收了针。
不收针这针就会扎进秦王脚底板,太尉一到,秦王肯定就躺不住。
果不其然,他腾身翻起,赤脚跑出去把尉缭迎进来,然后拽上榻。
君臣隔案对坐,一壶温酒,两双玉箸,细雪天正好小酌怡情。
“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