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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发烧了,很厉害地头痛。妈妈一声不吭地把病痛全扛了下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在太阳穴上滴几滴风油精,用指关节使劲地钻太阳穴,钻得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像浸过水的纸片。可是妈妈还要上班。所以妈妈是很辛苦的。所以妈妈看上去比其他的阿姨老多了。骆章想想就难过了。骆章不知道该怎样为妈妈分担。妈妈太苦太累。妈妈是累出病来的。
骆章说妈妈,你请假休息两天吧。妈妈说我没事。骆章的眼睛发热发胀。骆章说妈妈,我替你去吧。妈妈笑着说你替我好好吃饭,好好做作业,好好睡觉。骆章摇摇头说不是这些,我要替你去上班。我能行!妈妈亲了亲骆章的额头。妈妈很少亲骆章的额头。妈妈说别闹了,自己乖乖的,睡觉时把门锁好。
妈妈走了,骆章留了下来。妈妈的脚步声轻飘飘地越来越远,远得和寂静融为一体。骆章就流泪了,眼泪顺着面颊一颗一颗地淌下来。骆章坚定地想,生活的苦,他是一定要替妈妈分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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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管一排一排的,很凶猛地照耀着纺织车间,纺织车间亮如白昼。纺织机也一排一排的,阿姨们站在纺织机前如临大敌地飞舞着双手。妈妈板着脸说,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听话,叫你不要到这儿来,还来!骆章没有理会妈妈的抱怨,妈妈的语气虽然严厉,但却充满了慈爱和欣慰。
纺织机嗡嗡嗡地转动着,水槽里泡着蚕茧,五个一组,五根茧丝被绞成一股。骆章学着妈妈那样,随时提防茧丝断掉,当蚕茧抽空露出深褐色的蚕虫时就赶紧补充一颗新蚕茧。
旁边的阿姨喋喋不休地奉承妈妈好福气。阿姨说,你们家骆章最懂事了,我以后也要有个像骆章这样的小孩,多省心啊!骆章暗自听着。她们老夸自己,骆章早已习以为常,可是他还是要脸红。他其实是高兴的,而他的脸红却仿佛泄了他的底,让她们都知道了他的高兴。于是他就更加脸红,小半是得意,多半却是害羞。害羞让他不愿再听下去,而阿姨们似乎说得更起劲了。她们开始让骆章觉得讨厌了。
纺织机一刻不停地嗡嗡转动。眼前是银白色的茧丝,茧丝无限延伸,向上,向上,一个黑色的铁轱辘等待着它们自投罗网。铁轱辘像一辆辆小风车,已经被茧丝重重包围,渐渐地也变成了银白色。茧丝却永无休止地向上延伸延伸延伸,似乎想要逃离这片挥之不去深陷囹圄的嘈杂喧闹,可是灯光照耀着它们,它们无从遁形,注定了被捕捉、被镇压、被驯服、被消灭。骆章注视着铁轱辘。铁轱辘如此冷酷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