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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人们的意料之中,骆章考取了一所农业大学的社科系,童童考取了XN师范大学艺术系舞蹈转业,陈爽只拿到一个高中毕业证。陈爽对骆章说祝贺你,走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来送你。其实骆章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祝贺。七月的考试他的发挥大失水准,他的分数不够理想专业的本科线,老师建议他再复读一年,他坚决地表示了反对,他的态度不仅让老师吃惊,连他自己也大吃一惊。复读一年,正常发挥,他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他怕。陈爽姐姐的前车之鉴过去并不太久,他怕自己更脆弱。考上了总比没考上好,即便不是他的志愿。
出发前的夜晚妈妈为骆章收拾了一只皮箱,骆章从家里摸了出来,走到了绿水街27号陈爽家楼下。陈爽家亮着灯,他一直盯着陈爽卧室的窗户。明天他就要去那所大学报到了,他应该向陈爽道别。可是他最后没有上楼去,他不想道别,道别是一个仪式,没有这个仪式,那么他们就不曾分离,即便相处异地,他也可以骗自己说他们仍在一起。骆章回头了。
街上有卖夜啤酒的小摊。笛声响起来了,如泣如诉的笛声,笛声宽慰着骆章的别绪离愁。他叫了一碗鲜肉抄手,坐在了油腻肮脏的长条凳上,抬头的时候,陈爽明亮的卧室窗户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眼睛。多看一眼吧,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眷念和不舍,乃至不安。从明天起,他将面对一种崭新的生活,陈爽还会呆在他的窗户下,而他却不可能像今天这样仰望那扇窗户了。再见吧,陈爽,向你道一声再见是因为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我从来不会离开你,我的心与你同在。
骆章坐了很久,直到笛声化作夜晚薄薄的雾气,小摊不时地有人照顾生意,干枯蜡黄的老板娘脚不沾地地忙碌着。谁也不知道骆章的痛苦,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认为那是一种痛苦。痛苦是因人而异的个体感受,你没有我的眷念和不舍,你就感觉不到我的痛苦。
在他准备付钱走人时,他听见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骆章——
陈爽突然从潮湿的薄雾中出现了,坐到了他的身旁。陈爽叫了两瓶啤酒。喝酒吗?他是不喝酒的,但是今天例外。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陪陈爽喝了整整一瓶啤酒。他们都没有太多话,只是闷头喝酒。酒喝完了,陈爽又叫。啤酒味道酸涩,有一股淡淡的冲劲。他喝不惯啤酒,却不停地喝着。喝到后来他就吐了,跪在地上哇哇呕吐。再后来他就醉了。
在离开小镇的最后一夜,骆章平生第一次喝那么多酒,他想他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