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四。
北京护城河上,一艘首尾长八丈、舷高八尺以上的气派大官船徐徐而行,船上插着‘元老致仕’、‘荣归故里’、‘钦命护送’、‘沿途州县恭迎’等十几面黄黄绿绿大旗。
一身锦袍,头戴大帽的徐璠,负手立在甲板上,痴痴看着眼前繁华的帝京风物。
从嘉靖十九年随父亲进京起,他便一直生活在这里,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北京人儿了。
他本以为,自己还会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很久很久。
谁知道如日中天的父亲,居然就这样黯然致仕了。他这个威福自专的小阁老,也只能灰溜溜跟着回家去了。
这些早就习以为常的景色,不知今生还能否再见?
一想到这儿,徐璠就鼻头发酸,心里发堵。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船舱,想必父亲心里更难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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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船码头与前来相送的百官话别后,徐阶就一头扎进了船舱里,不想再多看这伤心地一眼。
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下野,徐阁老心里本就很不舒服的。
而且还有那么多不明真相的愚民,整日在府门外唾骂,让老首辅彻底心灰意懒。取消了临行前丰富的安排,径直低调离京了。
可就是今天,皇帝也没让他走的舒心。之前给他的退休待遇,远远不如高拱也就罢了,自己临行,居然也不派个中官来送一下,
要知道,就连当时郭朴致仕,皇帝都派司礼太监做代表相送,还又赐了临别厚礼。
对一位两朝首辅,辅政元老来说,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一想到码头上,百官眼中那充满同情的目光,徐阶就感觉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可怜虫。
“哎……”
徐阁老躺在榻上长长一叹。老夫为大明鞠躬尽瘁,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呢?
其实比起区区一时荣辱,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张居正的态度。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徐阁老分明能感觉到,在上月一系列针对自己的政潮中,这个好学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哪怕他没有直接对自己下手,怕也有坐视其成、推波助澜之嫌。
这种被自己悉心栽培的弟子背叛的感觉,实在让人心碎。
更让徐阶喘不过气的是,他还只能打落了牙,和着血往肚里咽,因为他致仕之后,还得指望张居正的庇护呢。
是以昨日张居正到他府上拜别,徐阁老还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