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郑元韶是举人,没有进士同年,外放当官也碰不上同省的举人同年们,露馅风险自然大大降低。
如此十几二十年过去,他自己都不记得‘郑元昭’是谁了,按说更不可被旁人识破了。
可怎么会被徐璠,一语道破呢?
郑元韶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徐璠自然更不会告诉他。
未知是恐惧最好的温床,他就要让郑元韶陷入无边的恐惧中,才好随意揉捏。
“郑观察替兄出仕二十年,一直有‘清廉能吏’之名,官声很是卓著。”他笑问面色苍白的‘郑元韶’道:
“不过我很好奇,你顶替你堂兄当官,随时都有被拆穿的危险,为何不及时行乐,干嘛要当的这么苦呢?”
“呵呵……”只听郑元昭……我们还是叫他郑元韶吧,惨然一笑道:
“你们这些靠着祖辈荫庇就能高官得做的公子,是不会明白我们底层读书人的苦。”
“我从六岁开蒙,不说头悬梁锥刺股,可也是日夜苦读二十年,无一日敢荒废懈怠。”郑元韶满脸苦涩的回忆道:
“父母为了供我读书,几乎倾家荡产,连给妹妹预备的嫁妆都变卖了。可换来的呢?是我一次又一次落第。我不甘,却又不能看着全家人再受我连累了,只得离开了县学去坐馆教书……”
“我在乡下,给一帮狗屁不懂的孩子,整整教了十年书,你们体会不到那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要不是老母尚需赡养,我早就跳河一了百了了。”说着,他抹掉情不自禁留下的泪水,怪异的一笑道:
“这时候,出现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施展平生所学的机会,我当然要抓住了!”
郑元韶吐出长长一口浊气,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
“我顶替堂兄当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我就是要争一口气,证明我郑元昭虽然没考上举人进士,却一样能当好这个官!而且比那些正途官当的更好!”
“我要证明不是我不行,我只是缺少一个机会!是这个大明不给我机会!!”
郑元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徐璠在徐阁老身边,早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道:“郑观察这话,还是留着跟都察院去说吧。”
“不,不可以!”郑元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蹦起道:“我不能让人知道我不是我。那我这二十年所做的一切,就全都变成笑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