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联军的总指挥部设在临晋城,这里本是大荔戎国的都城,大荔为秦所灭后,临晋被经营成了关中东部重镇,也是通往河东的通衢之所。
过去百年来,秦军去扫灭燕、赵的军队由此出发东去,早已被秦人同化的大荔人是秦军中不可忽视的一支悍勇之师,他们归家时也带回了大量战利品,梁楚的绢帛,赵魏的漆器,甚至是燕国的牛羊,以六国的精美器物,装饰他们简朴的家。
这里谈不上多么富庶,但也有许多军功地主的小庄园点缀在平原上,里闾间。
但自从去年开始,不少男丁先前都被胡亥征去南方“平叛”,要么就去河东、函谷关增加东方的防御,根本没料到河东尉赵成竟然降敌。
六国军队没遭到任何抵抗就穿过了河东,入侵西河,临晋首当其冲。
面对忽然打上门的六国群盗,临晋的县令、尉下意识做出了抵抗的命令,但难敌对方数万之师,城邑三日便告破了。
现如今,一切都调转过来,在临晋人看来,那些身材矮小,满口楚地蛮音的楚国群盗,胸中充溢着一种可怕的疯狂。
名为复仇的疯狂。
从一年多前起兵开始,项氏便向楚人们一遍遍灌输着楚国的百年之耻:从张仪的欺骗,楚怀王入关中不返,到鄢郢的十多万死者,先王之陵被秦人肆意焚烧,项氏三代人战死沙场,寿春郢宫中,宁愿纵深跳下高台,也不愿为秦人折辱的楚国公主季芈
就算是最漠然的楚人,对亡国之仇感触不深,可一遍遍耳濡目染,也足以对秦朝产生愤恨。更何况,过去十余载,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远戍咸阳、岭南的苦役,那些来自故秦人的折辱鞭打,都是留在记忆乃至身上的伤痕。
于是从楚人进入临晋伊始,便毫无军纪可言。
他们像恶犬那样狂吠,像乌鸦一样云集,掠夺府库,践踏勋庙,将白起、司马错的灵位丢到地上,踏上一万只脚。
对待平民百姓,也口出恶言,屠杀男丁,从母亲手中抢夺孩童,从孩童身边夺走母亲,肆意凌辱少女,既不怕军规的惩罚,也再不畏惧秦律的报复。
楚军毒打一切穿玄衣的秦吏,拳脚相向,恶狠狠地鞭笞他们的身体,将法冠取下来做尿壶,又砍掉脑袋,高高插在矛尖,临晋街道上血流成河,许多人像羊一样被拖去宰杀了。
不知出于何种逻辑,尽管项羽认为仲父与匈奴联合,是可笑的与禽兽为伍,但对临晋城里真正的禽兽暴行,他却是默许的态度,甚至还以为,这是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