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晴了数日,满庭的古木垂柳在太阳底下,被炙烤得油光发亮。到了夜幕时分,天际铺着绚烂的橙彩,如耀眼的火光般,渐渐熄灭,升起一汪湛蓝。青橙住的院子并不大,但青松拂檐,遮天蔽日,鸟兽异草繁多,清风徐徐,甚为凉爽。
海安端了茶点进屋,见青橙就着烛火在灯下缝衣,便道:“针线上的活计,交给奴婢就是了,何必主子动手。”青橙头也没抬,道:“我想亲手给皇上做一件寝衣。”说着,吩咐道:“在皇上跟前可不许透露半字,马上就是万寿节,由我亲自呈献方好。”
廊下有太监禀道:“启禀苏贵人,皇上让奴才给您送汤药来了。”既是御前的人,海安忙堆笑迎了出去,道:“有劳公公了。”太监道:“是奴才职责所在,无需客气。”稍停又道:“皇上说了,这是御医院拟的消暑方子,吃了不易扑到热气。”
海安将药茶捧与青橙,青橙望着黑黄不清的汤汁,蹙了蹙眉,捏着鼻子一口喝下。皇帝心细,竟连冰糖也叫人备好了,青橙含在嘴中消融片刻,方觉好受些。窗外又传来敲打之声,青橙问:“我听着哪里都敲了一日了,可是怎么回事?”海安眼底闪了闪,收拾了茶盘,不动声色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呆会子叫人去问一问。”
次日,晨起时簌簌下了几点微雨,好不容易稍有凉意,待太阳高升,又是炎热难耐。青橙才用过早膳,皇帝已从前朝回来,直嚷道:“天气可真热。”他穿着一件冰蚕丝明黄薄纱便袍,身长玉立,从树荫花灌中行来,极为俊朗秀逸。
青橙拧了冷水巾帕,给皇帝抹了脸,道:“皇上可要吃冰冻西瓜?”皇帝道:“给朕倒一碗冰酥酪来罢。”海安答应着去了,青橙从炕上捡了一柄缂丝绣花蝴蝶白绢团扇,站在皇帝身侧,轻轻的摇着,笑问:“今儿怎么回来得早了?”
皇帝拧开脖子下的几粒扣子,往凉炕上坐了,道:“事情不急,明日处理也一样。”青橙又问:“皇上呆会子还去前朝么?”皇帝道:“不去了。原本想带你去塞湖游船,但天气实在太热,就改日再去。”
青橙叹道:“今年可真是热得早,才六七月,就暑气逼人。”
皇帝难得无事,便歪在炕上看闲书,青橙抱着针线盒子坐在窗下缝衣,屋里静静的,海安开了新西瓜,削了皮,切成小块小块,摆好银叉,用白釉刻鲤鱼莲花纹大瓷盘装了,掀了帘进屋,见两人相隔数丈,各做各事,竟如平常夫妻一般,不禁唇角抿出笑意,也不打扰,悄然将瓷盘搁在炕几上,便无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