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瞧她面露惧色,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心中一软,伸手将她扶起,笑道:“太后和你玩笑呢,别怕,朕就是喜欢你的胆大妄为,什么都敢说。”舒嫔跪得久了,膝盖麻如万蚁啃噬,她站立不稳,越发靠在皇帝身上,半会都直不起腰。
高妃冷眼看着,唏嘘不已,皇帝嘴里的“胆大妄为”,不过是贪着新鲜时的打情骂俏,待失了宠,别说“胆大妄为”,就算多说半句闲话,也得掂量着,方能开口。她也曾“胆大妄为”过,可如今却早已习惯“谨言慎行”。
春风拂过湖面,清爽宜人,太后甚悦,命人在亭子里摆了糕点酒席,与众妃嫔玩筛子猜谜语,皇帝偶尔也陪着喝两盅,坐了半会,便起身告退。
皇后一面送驾,一面道:“臣妾估摸着还要在行宫住上一两个月,反正南府要遣人,不如顺道将夏令宫装也运了过来。主子们倒还好,就是底下宫人的衣衫多半没带齐,天气一下子热了,春上的衣衫竟有些穿不住。”
皇帝听闻,点头一笑,道:“皇后贤惠,依你想的办就是。”皇后道了声“臣妾遵旨。”又叮嘱道:“皇上坐船小心些。”皇帝道:“别送了,你们回去照顾太后罢。”众人齐齐屈膝,道:“恭送圣驾。”皇帝上了船,翩翩而去。
回到念恩堂,由刘统勋等翰林院大学士上前进讲,论《中庸》、《周易》之道。至掌灯时分,皇帝疲乏,众臣跪安。屋中寂寂无声,皇帝歪在藤椅上假寐,外头有内侍疾步而来,偷偷与吴书来在廊下说话。内侍举起朱漆木盒子,道:“早上宫里传出的折子。”
吴书来随手往里头翻了翻,正要呈上,见里头有一封折子无名无姓的没有标记,便捡了出来,问:“这是哪儿来的?怎么没写名讳?”内侍想了一想,道:“是了,翊坤宫传了张请安折子。”旁人倒没什么,偏是那位,吴书来心下了然,将折子兜在怀里,提步进屋。
巧有李玉递呈绿头牌,皇帝听见声响,醒了过来,抚了抚额道:“今儿宣舒嫔罢。”李玉“嗻”了一声,躬身退去。吴书来立在侧首,道:“皇上,纯主子来信了。”皇帝诧异,过了半会,嘴角才缓缓扬起笑意,吴书来忙将折子放至皇帝手心。
皇帝挥了挥袖,屋中伺候的闲杂人等皆悄然退去。皇帝拆过的折子虽多,倒是头一回如此小心翼翼。他撕开外头的信封,里面是一截裁开的宣纸,摊开,是一行娟秀的梅花小楷,道:“可缓缓归矣。”
他嚼着舌头念了一遍,“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千言万语,只一句便可言尽。仿佛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