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空旷,他的声音清晰的传来:“王东过后会找你。对了,我妈这几天怎么样?”
我从车头看出去,傅延开就在不远处,往前走着。
他身边是周蓉韵,他们并肩走着,边走边说话。周蓉韵的高跟鞋敲在地上,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很大声音。
我慢慢收回下车的腿,无声的关上了车门。
周蓉韵跟傅延开一起,我的车跟他们两个中间,还隔着一排车子,他们从我面前走过去,却毫无所觉。
这两人有莫名的般配感,不知是身高还是气质的缘故。至少我要穿高跟鞋才能勉强站在傅延开身边。
周蓉韵在回答傅延开:“妈很好,我周末才回去看过她。你不打算回去看看?”
傅延开随意唔了一声。
周蓉韵站住了,语气有些不高兴:“阿延,今年新年,你还没去过,妈私底下念叨了好几次呢,”
傅延开语气平和随意:“今晚有事,你回吧。”
他说着停在一辆车面前。
周蓉韵拉开车门,站了几秒,又转过身抱住了傅延开,她声音低了许多:“那我走了……”
傅延开背对着我站着,我看不到他的反应,也不敢去看,我下意识的低下头避过这一幕。
妈来妈去的,哪里像离了婚的人,周蓉韵的神情,分明就是一个带着怨怼的妻子。
我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抽痛。
傅延开竟然一再跟我表明,他们离婚很久了。
他甚至带着我,去跟那个华侨做戏,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
虽然无论是几年前我跟他,还是当初我求他的时候,他都没有答应我,不让我做第三者。
可这么多年来,他一点风都没有透出来。
我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趴在方向盘上,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才略略抬头。周蓉韵开车走了,傅延开也已经不见了人影。
我强撑着把车子往外开,快到地下停车场口子那的时候,有个小姑娘站在那打电话,我按了几下喇叭,她才侧开一点,我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那小姑娘,不就是当时在我店里上了几天班,后来骗我去找张百良的那小妹?
我把车子慢慢缓下来,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车道里,声音很明显。
她说:“傅总说好给我钱的,为什么现在联系不到了,我就在你们楼下!我这次拿不到钱,我不会走的……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就从停车场乘电梯上去!不可能,傅总跟我说的好好的!”
傅总……是傅延开吗?
我停下车,按了一下喇叭。
那小妹回过头,我摇下车窗,她吓了一跳,人后后退,背贴着车道墙壁上。
她又有些怯意,低着头:“青、青姐……你都、都听到了?”
“你来找傅延开?”我说。
“是、傅总傅总他……亲姐,你别怪我骗你去那儿,傅总说、傅总说不能告诉你……“
我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挑眉道:“你的意思,是傅总叫你骗我去那,那张百良怎么会知道我在那?”
小妹说:“张百良盯了你很多天了。一直跟着你,找着机会呢。”
“我去的时候,你在哪?你真在那个楼上?”我说。
“没、没……”小妹支支吾吾的,不停的低头看着手机,"傅总说我只要骗你就可以了,其余的事,他会处理的。“
我狐疑的看着这个女孩子,心中思绪翻动。
“他还有多少钱没给你?”我问。
大概是我语气太平静,她没那么怯,小声说:“他说好给两万的,还有五千块没给呢。”
“是吗?”我木木的,“我带你上楼去找他拿吧?”
我推开车门,那小妹吓的直摆手:“不行啊青姐,傅总要是知道我告诉你了,肯定会发脾气的,别说那五千块钱了。说不定之前给的都得要回去,算了、那五千我不要了,青姐,别为难我了。”
她说着转身就往停车场入口处跑,我关上车门跟过去,可过停车场入口的栏杆花了点时间,再出去时,已不见了人影。
我想起那日在宴会上,蒋余海说我跟傅延开,用的是苦肉计。
我当时怎么反驳他来着。
如果你有女儿,你也试试这苦肉计?
是我没看透傅延开,我明面上是他女人,暗地里,也不过是可以他的一块诱饵,一颗棋子。
说起蒋余海,他给我看的那种照片里,傅延开给信封给那两个流氓,我质问傅延开的时候,他是怎么敷衍过去的?
他当初就能叫流氓拍照威胁不准我走,今天自然也可以将我丢在张百良嘴下,好钓起这条大鱼?
我以为在我跟张百良的这场战役中,我勉强算的了赢家,原来不是,我和他都不过是傅延开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既然我已经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何苦留我在身边?
还是他自己那句话,睡惯了?念旧?
我紧紧抓着方向盘,前面一个红灯,我猛的踩住刹车,人一下子前倾,安全带陡然收紧,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下意识的去护着肚子,不说我跟傅延开的纠葛,这孩子,能不能留也是个问题,毕竟我吃了两份的避孕药。
明明掌下跟平时并不任何不同,但我只觉得那一处好像在灼烧着我的掌心
眼前被泪水模糊,我抬手抹了一下眼泪,停了一会,才回到百歌湾,我心力交瘁的躺倒在办公室里。
睡了一会,整天没有吃东西,胃里空的难受好,我点了个外卖过来,才吃两口,又是一阵恶心。我趴在沙发上,吐了一会,胃里翻江倒海的,整个人吐的都快虚脱了。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傅延开。
想了想,我还是接通了。
“现在过去F城,待会过来接你。在家还是在店里?”
“我……”我张了张嘴,怀孕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他这样利用我,完全不顾我,有什么资格来分享我的孩子?
更何况,他本不是喜欢孩子的人,既没有跟我结婚的打算,也说过不可能让我怀孕的话。我跟他的关系,现在说怀孕,他还得反过来说我在讹诈威胁他。
我深呼吸一口,吸了吸鼻子。
他在电话那头说:“你怎么——”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如何关了机。
一个多小时后,李顺过来了一趟,他告诉我,傅延开去了F城,很急的事,叫他过来看看。
我面无表情:“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李顺笑着:“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
我在办公室呆了一晚,因为吐的太厉害,一早我又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查了一下,说我有轻微的胃溃疡,所以孕吐更加严重。
我咬了咬下唇,又问起避孕药对孩子有没有影响,医生说:“有些避孕药影响不大,有些却不行,你仔细想想,自己吃了那种避孕药,再过来。或者孩子你先留着,后期检查我们做的细致一些,及时关注。”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等于没说。
我又去了其他几家医院挂了专家号,在妇幼等号的时候,傅延开又打了电话过来。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接起电话,他问我:“你这两天没回去?”
我直接说:“当初在我店里骗我去跟张百良见面的那个小妹,你到底认不认识?”
傅延开顿了顿:“除了不停的怀疑我,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要告诉我?”
“没有,我要你回话。”
“你现在到底怎么了?你从前从来不需要我解释什么?”傅延开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对我的话避而不答。
从前当然不需要他的解释,因为从前我没什么在乎的,现在却……
我冷笑一声,准备挂电话,他说:“如果你有话告诉我,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忙完这几天,就可以好好陪你。”
我挂断了电话。
这时医生叫了我的号,知道我前期有轻微腹痛,妇幼的医生也不太建议我要孩子。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B超单子,慢慢说:“那我来做手术吧。”
医生在电脑前看了一会,说:“周二上午过来吧。”
我点点头,走出医院。
我开车回家,开始收拾东西。撤我那间房的床单的时候,一个不知道是文件夹还是神马,被我一扯,不止滑到哪里去了,发出啪的一声响。
我被惊了一下,才发现屋子里已经很暗了,我打开灯找了一下,也没看到神马。
楼下传来做菜的油烟味,我胃里一阵翻滚,奔到卫生间吐了一阵,吐也吐不出,只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的。
我疲乏的蹲下在地上,情绪好像被扯破一道口子,一下子崩溃了,我呜咽着哭了起来。
我自诩是个很坚强的,不知是身体生理上的变化让我情绪起伏,还是我托付在傅延开身上的信任崩塌的缘故。又或者,是对腹中胎儿的愧疚和不舍,我无法辨清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许多许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我理不顺,也掩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