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是在那件事后一周才等到老师回来的,他原本应该第三天就回来,因为事情耽搁了,他回来的时候,宋湘在做数据导析报告,老师似乎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提着行李箱,一身风尘仆仆。看见宋湘,先是凝重又克制的拍了拍宋湘的肩膀,然后说道:“辛苦了。”
“老师。对不起,我擅自做主,做了很不负责的决定。”宋湘感到愧疚。
老师放下行李箱,说道:“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你不过是提前了,结果是好的。”
“你不生气吗老师?”宋湘问。
“非常生气。”他说:“可是那种情况,你要怎么办呢。”
宋湘眼眶红红,她是个优秀的学生,可能比老师收过的学生中算出类拔萃,她的两位师兄,一个在周安市医院研究室,32岁成名,每一个经过他手的逝者,都在消磨他的意志,他无尽的在悲哀中沉沦,终于在40岁崩溃,他无法做到老师说的心无旁骛,他能感受到每个逝去之人对生的迷恋,渴求。
他被摧磨着意志,在死气中徘徊,那时候老师也对他说辛苦了。
于是他转岗去了后勤,逃离了他曾经最向往的工作,老师告诉宋湘,那时候他和宋湘差不多大,十八九岁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每天就在老师身边打转,求着老师收他做学生,老师那时候也是32岁,觉得自己每天讲课还要做解剖,已经非常疲惫了,无力再去培养学生,便婉言拒绝。
但是他一股气一样,像个赶不走的陀螺,就在老师身边转啊转啊,终于烦的老师用绳子把他拴住叫停了。
“他第一次做主刀的时候,和你一样。哭的眼睛肿了好多天,他问我‘老师,我感觉我好像才是死掉的那个人,我好疼啊。’我那时候说什么?哦,我说你感到失望了吗?对憧憬的梦想。”老师半眯着眼,似乎陷在回忆里。“那孩子的梦想,是做一个优秀的法医,很俗套。但是他真的做到了。”
“对他来说,法医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推进生活的梦想。”老师叹气:“他永远无法走出自己画的牢笼。”
他离开了,在无尽的折磨中脱身,却失去了光亮,他再也无法面对逝者,也无法找回自己。
老师说到他有一次解剖一个残肢,眼泪把口罩防护服打湿透了,眼眶红红的叫自己老师,看起来像个被雨水冲刷的贝壳,那些逝者就是在拍打在贝壳上的海水,将他的硬壳消磨的同时也在打磨得更加光亮。
宋湘看见老师说到从前,嘴角是笑着的,眼角却润湿,眼眶